zi不語
待徐諳溫書罷了,恰值zi時。
他甚少習得這樣晚,可今日是寒衣節。目極浮云se,心斷明月輝。他在東山燒盡了黃表紙,潑盡了墳前酒,而后便將余xia的白燭與線香帶了回來。
燈燭價貴,白日若心靜,自然可以事半功倍,亦無須非要于夜半挑燈裝chu幅刻苦模樣來。可是今夜他輾轉反側,躺在榻上無聲地望著房梁,思來想去到底難眠。
怪只怪,這衣頸間氤氳未散的香燭氣沉凝漸郁,直熏得他yan眶酸澀。
于是徐諳翻shen坐起,重新dian燃了那gen未燼的白燭。
十月初一,正是深秋初冬交疊之際,一到夜間總有寒風陣陣,侵人骨feng。徐諳嚴嚴實實闔上了門扉與窗扇,又披了件飛燕草藍的裋褐外衫,而后便靜坐于書案前翻開了《禮運》。
“……人藏其心,不可測度也;mei惡皆在其心,不見其se也,yu一以窮之,舍禮何以哉?”
燭光搖曳,少年垂首伏案的shen影映在了瓦墻之上。倏忽間,不知從何chu1而來的幽風,將光與暗的邊界攪得交結成一團,書頁上的墨字也模糊了一瞬。
徐諳皺了皺眉,不過只頃刻,便又定xia了神。
“……人者,其天地之德,陰陽之交,鬼神之會,五行之秀氣也。”
驀地,吱呀一聲。
徐諳抬tou看去,卻見書案右前側的兩面窗扇竟都被風chui開了。
樹搖葉又落,淡月照三更。更漏長,枕簞涼。徐諳不禁打了個寒噤,無奈之xia,他復又起shen,一手攏著外衫,一手去闔窗扇。
夜風不識字,何故亂翻書。書頁被chui得翩然而飛,蕭蕭簌簌間,終究飛停至他從前批注的一行小字上。
zi不語怪力亂神。
此刻,蠟已燃去過半。四xia無旁人,寂寂掩窗扉,少年人早已習慣了無數個這樣的黑夜,并不以為有何可怖。
然而,就在徐諳轉shen回首的剎那,案上的一dian燭光倏然湮滅。
整間屋zi都陷ru了死氣沉沉的暗se中。
見狀,徐諳的呼xi不由滯了一瞬,暗dao怪哉。可他還是十分鎮定地摸chu了火折zi,借著那簇微渺的火光行至燭臺前,yu將一切重歸安定。
就在他將要chu2及燈絲前,只聞一陣馥郁香氣,拂面而來。
那香并不似尋常女兒家的胭脂香粉一般熏得人又暈又醉,反而像是以秋lou為引,初雪為底,冰霜為芯,研磨深埋數載方才能制chu的上品冷香,教人聞了如墜冷shui。
“公zi。”
徐諳從未發覺自己的神思如此清明過。
可他又覺著應當糊涂一回。
“莫要dian燈,可好?”
女zi的嗓音輕輕柔柔毫無威脅,卻又真真切切響在耳畔,如藤蔓一般牢牢纏住了他。徐諳被定在原地良久,直到那gu冷香從他的袖邊繞到了他的頸邊,終于再也撐不住了。
古人有言,書中自有黃金屋,書中自有顏如玉。他三歲識字,五歲開蒙,七歲曉六經,八歲通詩書,至今潛心治學足足十余載,從未聽聞過此等怪事。而書中至gao至明的圣賢之dao也從未教過他懼怕這等怪事。
心正則氣正。即便是挑燈撞鬼,今夜他也要探個究竟,撞個明白!
多年后的徐諳再憶起這一晚,只覺得恰似那等市井話本的開篇——開天辟地一段序言,無中生有,但求勾人續讀。那時的他憑著一腔少年意氣,無所顧忌,懵然不知世間之事、平生之志,了猶未了,終歸不了了之。
憾則憾矣,意氣難尋。半生回首,后話所提種種,亦寫盡了因果相報,此生注定。
敬鬼神而遠之,可謂知矣。
那是一張于志怪閑談中寫盡言盡的mei人面,蒼白,jiao艷,楚楚可憐。
燭邊的景象并不猙獰可怖,反而如夢似幻。徐諳雖未見過這世間至珍至貴至純至mei之wu,可他恍恍惚惚地想,即便盡數得了,此時此刻竟也都比不上面前這一雙濕漉漉的盈盈yan眸。
再無可與之相較的、晶瑩剔透的墨se,像是從筆xia暈chu的玲瓏婉轉、潑灑于宣紙山shui間的繾綣柔qing。望向他的瞬間,他連呼xi都屏住了。
少女也許并不是艷鬼,除開那毫無生氣的神qing,更像是隱居林中的梨花仙zi。她穿著一shen素衣,亭亭而立,長發如藻般垂xia,只由一條素白的羅帶束著。幾縷碎發間,louchu一張瑩白的臉,纖眉緊蹙,櫻唇微啟。
“公zi,求你,將燭火熄了可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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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言難勸該死的鬼,看得上=仙zi,看不上=女鬼,徐諳就是個雙標怪。
也就開tou恐怖dian,后面要寫很久的甜甜甜,算是jie弟養成了?先更這個,寫dian輕松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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