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是那個時候,你發現……就算我在,也不會讓事變好了。所以你不需要我了,葬禮那天其實是告別,你叫我來參加的不是媽媽的葬禮,而是、是……”
“你什么、我又沒哭……”
同一年,同一時刻,我們在世界兩端各自落命運的陷阱,依然不肯在一次見面時放過彼此,于是他只能借助我不可靠的回憶,勉拼湊媽媽人生最后一天的模樣。
“……沒數。”
“那段時間……”
我打了個哆嗦,聽到他追問:“后來呢?”
“也不算吧。在醫院的時候幾乎沒停過,從醫院帶著媽媽的東西回到家,又哭不來了。”
溫相,掌心與臉頰接的地方結了一層汽。濕的在膚表面擴散開來,他的嗓音,他的目光,都仿佛浸在中,償還兩年前那場將我淹沒的、綿延的濕。
每一個輾轉反側設想他輕松人生的長夜、為每一個我沒能到達的“如果”,咬著牙真切地嫉恨過他。
我等他問,像等待獅虛弱來的鬣狗。
接來的話有些不好意思說,我傾向前環抱住他,埋在他悶悶:“所以,沒讓你見到她最后一面,是我該歉。對不起。”
“……我哭給誰看?鐘意也沒有媽媽呀。”
陶決恍然地望著我,喃喃:“……就是那個時候,是不是?”
“嗯,就是……媽媽也是你的媽媽。”
我親手審判他,決他,埋葬他,從此只需記得――與手足至親分揚鑣,不過是成長中常見的陣痛。
……倒像個與我同齡的少年。
他居無定所四打工,著那張過于稚的臉,茫然地被裹人,被知自己要去哪里的人們推來擠去,中光芒一熄滅時,心里在想些什么呢?
“很多嗎?”
我掙開貼在臉上的那只手,語氣輕松:“那個時候,我忘了一件事。……說實話,這件事,我剛剛跟你盤邏輯的時候才想起來。”
拇指輕柔地摩挲瞼,抹去并不存在的濕,留一陣稍縱即逝的。
緒卡頓,我楞了一。
見我并不否認,還不讓他碰,陶決好像又快哭了。圈通紅,膛不過氣似的急促起伏,他就用這副天要塌了的表等我的文,沒有一哥哥的樣。
他不套路牌,我的劇本便也慘遭腰斬,不知不覺被卷他的節奏,繼續說去。
“之后就是在忙葬禮什么的,還有……啊,還要照顧那家伙,當時覺得媽媽應該不希望我放著他不,所以能幫忙的都會幫忙。亂七八糟的事很多,但還是每天撐著去上學,到了外面至少能氣。鐘意那個時候也忙,打工的日程都排滿了,熬瘦了一圈,也就中午在學校能休息一,他還全用來陪我,想盡辦法躲著人帶我四去玩,逗我開心,一次都沒問過我為什么不跟他公開……”
側臉陡然一,是陶決的手掌蓋了上來。
陶決用力回抱我,壓抑地噎了一聲。
從剛才起就懸停在我肩的目光,不受控制似的飄回我臉上。
即便在遠方,也被妹妹當成神支的、某位兄長的葬禮。
明明……在世上還沒有我的六年里,媽媽只是他一個人的媽媽。
他在鐘意這個年紀的時候,也有過一雙尚未知曉何為疲憊的睛嗎?
從蛛絲跡中收集足以審判他的證據,已經成為一種嗜血的肌肉記憶。
貼在臉上的手不動了。
“我知。”
“媽媽……的那段時間,你……哭了幾次?”
陶決終于開。
“恢復了,還是忍住了?”
“就,還是要繼續生活嘛。媽媽的事故有疑,但萬一驚動了那家伙,不知會被什么,只能先穩住他再慢慢查,剩的力不夠用來哭,可能就因為這樣才恢復得很快,沒有難過太久……”
話里的漏被他抓住,我抿抿嘴,放棄了抵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