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男人光差,腦袋也不聰明,還容易沖動,天真單純,想一是一,仿佛本沒有準備好當一個母親,永遠是那個孤注一擲跟心上人私奔的小姑娘。
“乖女孩”沒再說話。
……
又好像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她。
翻涌的胃里浮起某種猜想,我繼續聽去。
漫長的死寂。
保護也好,監視也好,我用借把自己騙得深信不疑。實際我什么都沒到,只是在無數個夜里周而復始地盯著屏幕,看媽媽見過的沿途風景,聽她用我很少聽到的語氣、說我很少聽到的話題,想象那是只有我們兩個的公路旅行,然后告訴自己,這些總有一天會發生的。等我長大,會發生的。
足夠我明白發生了什么。
等他們各司其職安排好了視頻音頻耳機飲料零靠墊,心滿意足地退房間,我終于坐到桌前,開第一個視頻。
加油站的小曲結束,媽媽很快被他三言兩語哄好,又開始嘻嘻哈哈地舉著手機沿途拍照。
媽媽笑罵他約會都不提前準備,罵完又說正好想吃加油站的狗和薯條,撒地喊那個年長她十幾歲的男人“Daddy”。
“我相信你”、“你可以看任何東西,我只希望我們之間還有信任”……
我忍不住嗤笑。這么明顯的以退為,也就哄得住一個比他小十幾歲的傻白甜。
從城際公路轉上州際前,男人懊惱地一拍方向盤,說油不夠了。
我抱著靠墊,在駕駛和副駕的絮絮交談里了一飲料,恍然回到中那幾年的深夜。
每一秒鐘都發生著無數死亡的地球上,偏偏就有那樣的一天,好到無法想象,它會是任何人的最后一天。
我于是意識到他在看什么——他在看我的照片。
兩個人一起車,不久后帶著塑料袋的聲音返回,窸窸窣窣地分享量垃圾品。男人聽起來心不在焉,話比平時少很多,媽媽也有所察覺,問他在看什么好東西,一直盯著手機。他糊回答沒什么,又蓋彌彰地跟了一句別問,媽媽便嘻嘻哈哈地作勢要搶,直到他抬聲音、反應過度地吼了句“停”。
車陷死寂。
我在黑暗中凝視漆黑的屏幕,好似那里漸漸生一張眉像陶決,唇鼻像我,組合起來偏偏成了多薄命相的臉。
“不然我替你拆?”收繳我工箱的元兇倚著門檻,揮了揮手里的螺絲刀,“全給公主殿安排好,你就坐在那兒,播放就行了。別怕,別怕,我們倆都去,我們倆不聽?!?/p>
再一個視頻里,他們已經加完油,重新開上速。不知停車期間發生了什么,媽媽緒有些低落。
“手一直不用會變鈍的!”我大聲抗議,“而且我現在就要聽!一秒鐘都不能等!”
她沉默得很突兀,開車的男人沒過多久便察覺不對,叫了她一聲。
耳機里清晰傳來男人倏然重的呼聲。
就在我以為音頻也損壞了的時候,耳機里一前一后,炸響兩聲怒喝:
視頻一個接一個播放。
接來,只有聽不清的爭執聲,咒罵聲,大吼“放開方向盤”的男聲,尖叫的女聲,剎車聲,撞擊聲,死寂。
我反地嘔了一,畫面正好結束在加油站。
依然沒有回答。
半路殺一個鐘意,右手狡猾地攬著我腰,舞似的原地轉了一圈,左手對我已經結痂的傷手使一套準擒拿。他看了傷,朝我搖:“還不行,你不想快恢復了嗎?”
五分十一秒之后的容全損壞到無法播放,剩兩個還沒看的視頻也未能幸免。我關掉它們,音頻的文件夾,快到差不多抵達加油站的時間。
我坐在那里很久,久到電腦屏保,再休眠。
大概是想稍作彌補,幾分鐘后,導航故障時,男人主動開,讓媽媽拿他的手機重新輸地址。
喜甜甜的、果香調的香,卻上穩重的珍珠耳釘,搭得不不類。天天學打扮,天天學不會,全靠底撐著,反正總有人最吃這套心打磨也藏不住的鈍,夸兩句憨可,就能把她端上桌。
它飛奔上樓,滿屋翻找工箱。
“別碰我!你讓人惡心……她當時才幾歲!我要報警——”
記憶卡只有當天的記錄,擋風玻璃外的景變了又變,唯一不變的是那個季節難得一見的好天氣。
我好像比誰都了解她。
“你在看什么——把手機放!”
果不其然,媽媽哼了一聲,說她才沒興趣看。男人放心地笑笑,夸她“乖女孩”。
手在鐘意手里,工在陶決手里,我倒是也沒有說不的余地。
右手的傷滲濕意,我等它到指尖,才后知后覺地木然扯起一張紙巾。
前后不過幾十秒,這就是我能聽清容的最后兩句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