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室漆黑,只依稀辨得明瓦窗外月映堆雪的微光。
他應該去上一盞燈的。
“好?!?/p>
“遙?!?/p>
“寶兒想學什么?”
說完了,像只小蝴蝶似的翩翩飛了去,卻一撞在了陳阿嬤上,豆大的淚珠便簌簌落,小女郎淚汪汪地作了個揖,不知是在向哪路神仙致歉,“我亂說話了,我是個失禮的壞女郎,鼻好痛,嗚嗚我知錯了……”
可那燭捻好像受了,大約是燃不起來了。
衛漪握著那筆,久久未曾落,筆尖的墨汁滴在紙上,暈成一團小小墨漬。
彼時她的耳朵還只能聽見一聲音,忽近忽遠的,似是在窗外,似是在帳中,又好像和滿簾的馥郁花香混在一起,成了一瘦影,她只碰一碰,便覺滿心酸澀。
風荷五歲時,師父便教她寫字,第一日,學會了寫“關風荷”,第二日,學會了寫“長樂無憂”,第三日小女郎著手腕撒:“師父,我寫得手累,今日只學一個字好不好?”
汴京風雪太盛,兩人已無心再四游玩,每日只待在客棧中圍爐取。這日傍晚后,風荷實在無聊得緊,便提要教衛漪寫字,喚客棧小廝送了筆墨來,將透著竹香的紙平鋪在案上,以鎮紙壓住。
風荷松開他的手,笑:“衛漪,你自己來試一試吧?!?/p>
……
風荷握著衛漪的手,寫了他們的名字,寫了長樂無憂,寫了從前他唱過的那首小調,她教得極認真,似是忘卻了時間的逝。
山重重,天路遠,從江寧到汴京,他尋遍四名醫來為她看睛,她卻只想一他的臉,告訴他:小郎君,心病,也要治一治呀……
后來那日的紙上,寫滿了歪歪扭扭的“遙遙長樂無憂”,折起來藏在荷包里,卻被師父無意發現了,小女郎的臉紅成一粒櫻桃,羞:“我錯了,師父,我不應該偷偷寫你的小名?!?/p>
風荷提筆蘸墨,側首笑言:“你要先學什么字?”
,好笨,以為她睡著了,才敢將心事說來。
“可真是巧,師父第一回教我寫字,寫的也是我的名字?!彼f著,在澄白的紙上寫“關風荷”三字,字跡規整嚴謹,一看便知是關遙教的風范。
小女郎開心了,摟住關遙的脖,頑:“遙遙你真好!”
關遙失笑,“那便罰寶兒再寫十遍長樂無憂?!?/p>
“女郎的名字吧。”
“師父……”風荷仰著小臉去扯她的袖,關遙蹲,一個糯糯的吻落在臉上,小女郎又撒:“師父,明日寫好不好?我好累呀?!?/p>
她不知,不知天已經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