赫萊爾摘面，不同于雕塑的傲冷漠，他面容俊又邪異，讓尼布甲尼撒覺得他更像從地爬上來的鬼。

        神拋棄了他，選擇了他的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們是彼此最親近的人了，”赫萊爾說，“我殺了所有貴族，哥哥，你只剩我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漫長的浪里，赫萊爾一直緊緊抓著他，像抓著一只能保證他自己不會丟失自我的錨，尼布甲尼撒也必須看著他，不斷告訴自己他們不得不彼此憎惡著相依為命。

        舊王只覺得惡心，男尊嚴被屈折的痛苦還停留在這上，他上存留著對方的齒痕，被戲謔嘲諷也要保留最后為王的驕傲撐起神擺一個不認輸的表，他只在心里懊悔最初沒親自毀去赫萊爾的尸。

        赫萊爾歪笑了一，“哥哥，你又在逃避了，我一直想不明白，有什么東西能讓你放棄生命和尊嚴也不肯說來。”明明你最在乎為萬人之上的份。

        從王位到地牢只隔了幾天，巨大的撕裂讓他想，從云端直墜地獄的滋味也不過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從針鋒相對如今也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探討命運，尼布甲尼撒有些恍惚，換最開始，赫萊爾湊過來時他就會打翻圣代，用最惡毒的話詛咒他不得好死。

        尼布甲尼撒趨近麻木地看赫萊爾撫摸那座和他等的石雕，指尖在唇面轉，又輕佻地轉向和腰腹，赫萊爾說猶太的藝術家平不錯，形狀大小都和真人如一轍，難怪你費了那么多功夫把他們帶回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千多年，數個世紀和朝代輪替傾頹，交通工也從變成飛機汽車，時間改變太多東西了，尼布甲尼撒想不起曾經遇到了多少人，赫萊爾大概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赫萊爾，我們已經折磨彼此夠久了。”也許是天氣太悶，讓人心煩意亂，尼布甲尼撒忽然說，“沒有人能全知全能……總有神也不到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赫萊爾湊近他，兩張相似的近乎一模一樣的臉放在一起，幾乎要鼻尖碰上鼻尖，尼布甲尼撒覺到他的呼撲在自己臉上，他意識要躲，但一秒就有一只手著他的后腦固定他讓他只能抬起和弟弟對視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次禁閉后赫萊爾在那座牢籠里迫了意識模糊的他，尼布甲尼撒不清楚當時是不是太痛苦，可能是想保護自己，他忘記了受。只能憑印象拼湊赫萊爾沒什么經驗，那時他還是脆弱的人類，受了傷又幾天沒有，虛弱助長了施暴者的愉悅，混亂的疲憊和絕望也在那時植他的心臟――赫萊爾確實恨他，恨到想讓他生不如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以前可不是這么說的，哥哥，還記得你令修建的塔和神廟嗎？你對神比我還要執著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個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尼布甲尼撒閉上不再說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從王室貴族到平民走販，他們改換了很多份，偶爾也建立教派玩宗教權術，赫萊爾的神秘能力讓他們活得如魚得，他才是真正受神青睞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過去太久，我早忘了。”他從不回答這個問題。

        新王掃過新加的鐐銬，重的鐵鏈吊起舊王的雙手限制他的呼，束縛他也讓他無法求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問過很多次了吧，哥哥，為什么要建神廟，神諭除了指引你殺了我還對你說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赫萊爾扯著鎖鏈把哥哥拉起來，端詳他中驚慌了一瞬的恐懼，滿意他的瑟縮和抗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，”赫萊爾說，“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嬉笑著抬起階囚的頜，甜蜜的呼喚他：我的哥哥，我的太陽。

        尼布甲尼撒驀然悶哼一聲，被撕扯的疼痛和熟悉的某種快混雜著沖擊這，他行忍住嘴里的呼痛和呻，權衡了幾秒，給了弟弟一個安撫的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，我不興了。”

尼布甲尼撒沉默了，他弟弟總能把話說得像一把尖刀，刀尖就在他自己心里，稍微一動就徹骨的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哥哥，你不會以為一次就夠了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接著赫萊爾會順理成章的得到折磨他的新理由，把他鎖在房間里，放任他在黑暗封閉的環境里待到虛弱崩潰，再以救世主的份現救他于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它比我重要多了，或者比你自己還重要，對嗎？哥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呵……”他想到曾經看見的預言，“你的結局也好不到哪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抱著輕微顫抖的同胞兄弟，輕快怨毒地說：“你要對我負責，受不了也要受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比起弒親，亂的罪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鬧。哥哥你欠我的、用你自己來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趨利避害的生理本能讓傲的舊王最終低，無窮無盡的孤獨和黑暗摧毀人又將他帶新的地獄。

        尼布甲尼撒這是真的說不話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先回去……唔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赫萊爾把他的雕塑畫像轉移到地牢，寶石王冠樣式牢籠里囚困已經被宣布死亡的暴君，像一座心布置的刑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