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忘生低咳嗽,白皙修長的脖頸上留了一青紫的指印。謝云心煩意亂,他腦中閃過一紅光,滿是血的李忘生好像就倒在他面前,笑得凄然的臉上寫滿了得意。一陣刺痛涌上天靈,謝云大叫一聲,落荒而逃。
李忘生至此未發一言。他這么容易就認了自己。謝云心里有被認的莫名欣喜,卻又更多是被識破的氣惱不忿,他想罵李忘生卑鄙小人,這劍帖本就應該是自己的,卻又被李忘生幽深的目光看得渾不自在。他想逃,持刀的手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收回來。恍惚間他看向李忘生的臉,卻陡然發現那記憶里的眉心朱砂已經變作了太極陰魚。
謝云意識地伸手接住,愣在原地。
李忘生被他掐得生疼,卻是疑惑不解:“什么?”
李忘生望著他,手指伸到外裳里,緩緩夾劍帖。
劍掃了一圈空蕭索的茶館,往前踱了兩步:“師弟好雅興。”
謝云心中念千萬,嚨動,他舉起短刀,正對著李忘生的。
如今劍帖交予師兄,也算是歸原主。
“是嗎。”劍看似漫不經心地又向前踱了兩步――李忘生必然分辨得自己和本,李忘生在裝傻。“那師弟為什么要逃呢。”他饒有趣味地盯著李忘生,“或者是,師弟怪我在床上沒有讓你盡興嗎?”
縷陽光從石林松澗灑落在華山山上的時候,一個修長影翩然而來,晨光熹微,霜雪映照,他著藍白袍,衣袂飄飄,恍惚間如塵謫仙。
拂塵甩開,李忘生氣度沉靜,淡泊從容,他已經是純陽的掌門了。有一瞬間,謝云仿佛從他上看到了師父的影――他記憶里的李忘生卻不是這樣的。那個少年雖然規矩古板,故作老成,但他的神是活潑的,靈動的,時常有著千變萬化的絢爛緒。謝云從沒想過這樣的李忘生――他的神平靜無波,不辨喜怒,甚至萬歸一,大無,也許現在李忘生中的一切,包括自己,都和芥蜉蝣一樣沒有什么區別。憑什么?謝云心火起,他甚至忘了此刻自己是黑衣蒙面的劫徒,他只想質問李忘生,這紅塵,蹉跎半生,他是否真的都絲毫不在意了?
謝云然大怒,想也未想沖上去直接掐住了李忘生的咽:“是誰?”
謝云看著他依舊平靜無波的雙,又想起方才他山之時的塵之姿,好像太上忘的李忘生真的在他前。他心中一驚,不由自主放開了手。
李忘生嘆了氣。他走冰冷的茶館,撣凈板凳上的灰,坐來暫作休息。茶館尚未開張,方圓數里空無一人,自己卻要在這大好日里獨自行。
李忘生以為謝云又回來了,轉無奈:“師兄,你……”甫一轉,卻見來人一玄常服,而非方才的勁裝――那熟悉的面容臉陰沉,定定看著他。
李忘生沉默不語
謝云愣了一愣,轉間李忘生已經行至跟前,停了來。明亮卻冰冷的冬日陽光里,他們站在華山腳,黑衣素袍,遙遙相望。
門外響起腳步聲,一個熟悉的人影現在門,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李忘生心中一,這不是謝云。或者說,這不是剛才的謝云。這是夢魘里讓他徹夜難眠的人,是那個讓他心動搖的男人――是謝云的一分,卻是對他來說最難以面對的一分。
然后他從那雙睛里看到了審視,好奇,了然,謝云猛地一驚,突然記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。
只是他不明白謝云為何突然失控,又突然沒有預兆地倉皇離開。他對那個奇怪的問題毫無緒,只記得謝云怒火中燒的雙,好像要在他臉上燒一個答案。李忘生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,因為修煉還算順利,幾十年間他的容貌也并無太大變化,如果一定說有的話,那便是……
李忘生慢慢站起。“師兄去而復返,是有何要事交代?”
這邊謝云怒火攻心,手沒有分寸,李忘生心里也漸漸生了不快:他莫名其妙沖上來,無無尾問了一句,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想什么,又從何回答這個荒唐奇怪的問題?他毫不退縮看著滿殺氣的謝云,在有些窒息的疼痛中艱難地開:“師兄此行前來,究竟為何?”
“交劍帖。”他從牙里擠嘶啞的四個字,死死盯著對面的李忘生。
之前自己和他的荒唐所為只是一個靈氣的夢境,到底是誰真正地和李忘生雙修過?
謝云緊盯著他手里的劍帖,攥緊了手里的刀。就在李忘生抬手的瞬間,謝云心里一顫,他以為李忘生要手,然而拋的劍帖劃過晨光,徑直落到了他的面前。
他幽暗的睛看不什么緒,但李忘生卻覺他的神猶如夜狼,透著咄咄人的瘋狂。他淡然,“師兄說笑,不過言語分歧,想必師兄自有分寸。”
劍的視線從他平靜的臉,移到脖頸上那青紫的指印:“我竟不知自己要殺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