伍昭氣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兀自坐了一會兒，待覺那人確實完全走了，原本僵直的背脊方才慢慢放松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公，”她說，“我想回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繼續：“是了，哪怕他恨毒了那妖，也依舊無法擺脫那肉之。可這等危機之，卻也由不得他再猶豫，于是他便自斷了那與鼻，一夜之間連破兩境，終于趁那妖大快朵頤之時，將它刺死?！?/p>

        他正猶豫著該如何同她說兩句話，就聽她開：“我不要你幫了。你給我解了，我自己待在這里，不需要你假好心?！?/p>

        洛心里難受。一會兒覺得伍昭那故事確實有幾分理，一會兒又恨他手太狠，若不是她突然受了驚嚇，想起了當初被劫那事，何至于突然失態？再想去，只覺得這修仙修得好沒意思，若非為了那人，如何平白無故來受這苦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后來那小國遭了妖的襲擊，一夜之間大亂——那王孫擁著父母、妻兒逃，鉆了山中躲藏。可那妖垂涎他一靈骨靈肉，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過他，于是你倒如何？他父母妻便主動作了餌，誘那妖遠離他的藏之地。可憐他父母妻對他一片癡心憐，盡被那妖一鍋煮了燉了——呵，那妖倒是好手藝，一鍋肉湯燉得滿山異香浮動，群獸狂躁。這群禽獸從那妖手中分不得羹湯，便漫山遍野尋那相似的人味。那王孫自然知此已是絕路，可他卻依舊未能突破——你猜為何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埋在手臂間，幾個念在心中來來去去地轉了又轉，越想越難受，可又怕剛走的那人在什么地方偷窺，只咬了唇決不肯掉淚來，以免端倪來，平白再讓人瞧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等了一會兒，也不見她有反應，不知為何，又有些后悔。他先前確實想同她說個類似的故事，卻完全不是這般模樣，只是想為她分散些注意力，勸勉一番。卻不知為何這般輕易為她激怒，完全沒了他平日作為大師兄的風度。

        來人瞧見她的模樣，嘆了氣：“傻丫，我說了多少次，有事喊我便是?！?/p>

        然而一瞬，探來的卻不是賊人的可怖嘴臉，而是一只著扇的、玉樣的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大約是她這一日心事太重，不一會兒便沉沉睡。這夢里的場景有些熟，正是遭劫那日的場景——她一個人坐在車中，睜睜地看著兩蓬鮮血潑在車簾上，轉瞬將前浸得一片血紅。

蒼生如螻蟻，唯有苦求那一線仙緣，方能得一生機。彼時有個小國的王孫，也同你一般，不厭，膾不厭細，天資到也算不凡，只這辟谷一關，無論如何也過不了，哪怕皇家延請了修者來教他，亦絲毫不得長，氣得那修之人直言機緣已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這并非是她第一次夢。在她脫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，她甚至曾反反復復這個夢，以至于多少有些習慣了。夢里她總是像這樣動也動不了，聲音也發不，只能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和調笑聲，任由它們一一地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行?！彼?img src="http://bdyhq.com/wzbodyimg/3SGTTZ.png">脆起，“你如何便修行。只是那術法明日才能解，今日你自便吧?！闭f罷也沒給她再留那什么畫地為牢，徑直甩袖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只怔怔地盯著他，什么話也沒說。

        伍昭一番話說得毫不客氣，只聽得她臉白了又白，半晌也沒有反駁。

        對面的人沒再說話，只伸手將她攬懷中。她閉上了，終于還是落了淚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說話間面無表，她也不言。但他卻沒錯過，他說這故事時候，她的唇都有些發白了，便知她不僅在聽，亦已經猜到了那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在心底反復念著“季哥哥”的名字，可她的季哥哥無論如何也沒有來。等到最后簾掀動，她的一顆心亦停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院里黑黢黢的，安靜得嚇人，只能隱約窺見遠樓閣一燈火，映在窗紙上，透著隱隱的紅，雖然知那不過是煉丹的爐火，卻依舊讓她想起了曾經夜時分，丹碧和朱砂在后院小廚房里為她熬粥煮糕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時她尚未開始修行，以為自己到這幻夢般的人間不過一游，只整日和兩個投緣的侍女玩樂，絲毫也未覺有甚需要她努力的地方。所以后來去廟里上香那日，才會遭了賊人的劫難，可不就和那故事里的王孫一般？可是，她那會兒本還不知有修仙那種事啊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而后他雖了仙途，待到那淬之境亦重塑了肉，可塵緣一夕盡斷，自此心纏，縱走了那修仙之途，最終不過落了個隕的場，留這么一無甚用途的功法，只能用于遮斷腹之，倒是便宜了你——所以你莫要和我說這辟谷早一天、晚一天又有什么相關，修仙之人雖是山中無日月，但這境界朝夕之差，卻可能導致生死機緣相去萬里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