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:“你瞧他方才醒來的模樣,不還是同平日那般板著張臉,哪里像是記得的樣?而且……”
公一聽便笑了。她這番話說得理所應當,還有無賴,好似他為她善后本就是天經地義,頗有幾分不知天地厚,可略一琢磨,卻也能品信賴之意。
而她影甫一消失,居所籬墻邊的一叢“灌木”便動了動,圓的一團,也不見顯得形來,只在草木之間左右穿梭挪騰,片刻便來到了叩心徑旁。
洛警惕張望,可左看右看,別說人影,連鬼影也未見得。她喊了幾聲腦中的鬼,對方也未有回應。
洛招了紙鶴準備打回府,一顆心早已撲在了綿綿的床榻上,對他的囑咐也只是隨應了。
洛自然是有顧慮的,但決計不肯在這鬼面前表現來。
雖她已再三小心,可收了法決的剎那,依舊撲通跌坐在地,好不狼狽。
她想了想,半真半假:“縱使真了岔,你總歸是有辦法的吧?”
洛答應了,然后便沒再聽到他的聲響。
不想效果頗佳,尤其是夢中為她這師父換上了“季諾”的相后,確實是有些……樂不思蜀。
這話里話外頗有邀功之意,可洛早已習慣他胡夸海,直接嘲他:“那你便再縮回去好好休息吧,橫豎我這邊已經無事,無需再勞煩你了。”
(“說好了夢斷香消,便莫要去圖那什么夢中意綿長。”)
這鬼嘖嘖稱奇:(“我倒是不知,不過一日不見,小洛不僅本事見長,脾氣也大了不少――還是說因為拜了個不得了的新師父,就忘了我這個舊師父?”)
她也不是多疑之人,于謹慎又咬牙等了等,待得確定并無旁的蹤跡,方勉力端正姿,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居所。
先前這鬼東西不在,“生香”又不好用,她為引得聞朝夢,不得已趁著他已隱有記憶恢復的當,在最初的那夢境上,又給他續了一夢,好予他一些暗示,讓他以為這前前后后、大大小小的不妥,不過是場未盡的夢而已。
她一番話說得毫不客氣,直噎得那鬼沉默了一瞬,過了片刻方才笑了起來:(“還是這般伶牙俐齒……罷了,你既不愿意聽,我也懶得這壞人,我此番尚未恢復,來也只為提醒你一句。”
公問她:(“你便如此確定,他什么都不記得?”)
(“我從前卻是不知,你居然這般膽大包天。”)
這話洛不聽:“說好的交易你我愿,你什么時候成了我師父了?是你陪我給師祖上過了香?還是我與你磕過了、行過了禮?”
可偏生這老天就是不肯給她片刻清閑。她前腳剛踏府,后腳便聽得久違了的聲音又笑地在腦中響起。
她一朝自由,便如乘著夜歸林的鳥兒一般,渾輕快,恨不能親自化為這的紙鶴,御風而去。
洛本以為他要說什么,不想是這個,只懶洋洋地駁他:“不是你說得要連續織上七日么?不若織一連續的夢境,好過次次同他計較他那夢中的‘份’,省了我胡編亂造的功夫,。”
也不知是不是她錯覺,摔的瞬間似是聽到一聲嘻笑。
大約幻覺吧。洛想,畢竟常年被腦中的鬼東西折騰得不輕,時不時就能聽得一聲嘲笑。
他自然是吃這套的,悠悠嘆了聲:“你啊……便隨你罷。我雖知曉天機,但需知天機本就多變――我沉睡之時,你自當小心,勤加修煉,莫要惹了太多變數來。尤其是白微新收的那個弟鳳鳴兒,若有沖突,無需爭一時意氣,等我醒來再說。”
“什么?”
秋夜深,她不過剛伐髓之境,到底靈脈初通,筋骨未固,也不懂那御氣護之法,不一會兒就覺了冷來。待得到達了門,腳更是僵無比。
洛心里哼了一聲,懶得理他。
她這廂冷淡,腦里的賴鬼卻反倒來了興致,嘖嘖慨起來:(“我不過是困了一日,你如何就這般態度?你早些沖關難過時刻,我不也也拼了神魂的損耗好意來幫你――如何難關這剛度,就將恩人拋在腦后,真真讓我好生傷心。”)
想回去蒙大睡,再不去想那勞什的修煉之事。
當然,遺憾也是有的:若不是聞朝最后掙扎太過,合之時非要與她分個拎清,她不至于妥協了一瞬,換回了他自己的模樣,好哄他動――當然即將功成時分,她還是存了私心,又給他換成了“季哥哥”的模樣。
他知她敷衍,只:“聞朝走前最后一次生香,若我依舊未曾醒來,你需記得喚我,以防前功盡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