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傳來侍從聲音：“大人，打擾。”腳步聲輕輕，端來漆木擺桌，啟酒壇并兩枚酒杯——一只似初凝的雞血，深沉安定，瑩均勻；一只形如琥珀，通明透亮，上雕陽刻。侍從近前來，面上著覆巾，半跪彎腰在桌旁將酒杯都傾滿了，又施一禮便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這是普通的酒嗎，還是和泉一樣有別的什么功效？陳敬濟取過酒杯回向池中央看一，猶豫片刻淺抿酒，清涼的竹葉香順著腔沿。久旱逢甘霖，一杯，難以忍受的不適正被沖得七七八八，致使他禁不住又從細(xì)圓壇中倒了杯來。“府上覆巾的俱是侍衛(wèi)，有需要的可以問他們?nèi)　！蹦腥寺曇敉高^薄霧傳，琥珀杯帶著酒香飄向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祭紅是你的，嚨罷。”鐘杳伸了個懶腰，十分享受般的瞇。

        敬濟見他要離去，一時心慌意亂走投無路，急扯住鐘杳衣袍，連連。紛落在肩的烏發(fā)悠悠披散，迎上鐘杳滿意的神。

        不知鐘杳從哪里變一枚小紙人兒來，教他對著紙人開。陳敬濟只得忍著嚨的疼痛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念：“今往，東京城，與王家，為去也。”得了命去，那紙人長手長腳飄逸如人，后便化成白衣投胎不題。

        敬濟自覺傷患無虞，動念思慮如何教這當(dāng)值心，他是花柳叢間過的，男男女女都經(jīng)遍，只是吃不準(zhǔn)前人哪一樣。左廂還在琢磨，鐘杳畢竟閱過案卷，知曉他這些心思，對他弱的言語并不認(rèn)真，反而好心提醒他剛開始少動嗓音，“反正在府里以后有的是時間，不妨這一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鐘杳頓了頓，又偏頗：“你可想好，輩怎么樣也說不定，可能比你想得更不堪。對了，你也念書曉理，自古冤債主，小心落個零落悲慘、饑寒凍餒后果。”　幾句話看似公正開明，實則偏引導(dǎo)指。陳敬濟本就沒從陰司的驚怕中掙來，又兼這一番貼意鬼話，自然心驚膽顫，猶疑不定。鐘杳看他低不作聲，便假意移步要走，端得絲毫再不說辭。

        陳敬濟心煎似火就要離開此地，等不得這一聲，立即裹著衣衫起——“當(dāng)啷”一聲，兩條套索從足腕后蜿蜒禁錮，一阻住小郎君形。他也因在猛然變生中低呼一聲，被鐵索絆在鐘杳上。“呀，痛！”鐘杳將他攬住，抬手一揮，兩白光劈斷厚重鎖鏈，順勢打橫把他抱起來，四方黑紗遮在敬濟面上：“好了，我?guī)慊馗吠静灰_。”

        （原作中陳敬濟喜調(diào)褻好戲謔，和丈人府上小妾及侍女偷，妻亡家敗后委與人。）

        敬濟聽他如此說，也有理，轉(zhuǎn)而雙臂搭在池上環(huán)視周遭草木花樹。路途匆匆，更別提欣賞環(huán)境風(fēng)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敬濟依言，果然一路暢順無阻。那方黑紗不知何材質(zhì)，蒙著沙沙的，與他往常接過的布料截然不同，倒是可以勉透過外面形。來烏沉的監(jiān)所，天空像是陽世聚起霧靄時分，有些蒙蒙仲仲，似乎是汽？涼了指尖。

        鐘杳看他伏肩背，緩步靠近，只見染暈玉側(cè)、耳尖，霧描得唇畫鬢，端得一副朱紅博浪好。鐘杳輕哂：“果然夫得，孌也得。”

孟婆湯過奈何。這段對話我也會抹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鐘杳揀了條安穩(wěn)熟路回住，路上也是警惕提防，直近府門方放心來，角一瞥，見敬濟掌心袖里，余在外的手指緊揪著衣袖角邊。害冷不成，待會兒再給他？鐘杳一邊步院，一邊對侍從吩咐去開泉：“還有，把前幾日封的郁山源酒啟兩壇，除外再取祭紅杯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蒸氳著白霧的泉池飄散氣，泉面澄澈平靜如鏡，鏡面倒映鐘杳一副瀟灑長，把懷里的清俊小郎放池邊。陳敬濟低往池面看，左看右看照不自己的樣，不免稀奇，見司官褪衣，去圈圈波紋。鐘杳行至池中央朝他示意，陳敬濟便抱住衣袍邁湯中。甫一泉，溫度倒實實在在了他一把，因此只靠著泉不動，約半香時分，面漸漸映年少白玉樣貌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叢叢一簇簇，展枝舒郁蔥園景，和記憶中的植不很相像，似是而非。他不知不覺栽花叢看得迷，壇里的酒一杯杯借腹中，酒雖力淺，也并非沒有度數(shù)。待他回過神來，已覺得目思困倦，酸澀，偏過臉枕在手臂上小憩。

        辦治完替樣貌態(tài)，鐘杳才將目光移回陳敬濟上，探手化來一件月白外袍披向他：“跟我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