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黑瞎zi從德國回來的旅程十分不巧,卻又是不幸中的萬幸。
其一,因為海上的突發氣候,船比預計多開了四天,而且煤ma上燒完,但凡再晚一天就得燒桌椅板凳甚至拆甲板了。其二,黑瞎zi并沒有在碼tou附近原定的地dian和方法找到原定接他的人,兵荒ma亂的年tou可能發生太多變故了。其三,碼tou上一向亂,但這天格外亂,正趕上幫派混戰,人群推搡間手提的行李丟了;懷里的銀票還在但是一問才知dao錢莊已經倒閉了,所以只剩背上的小提琴和襠里藏的德國手槍了。哦,鞋zi里還有小刀。
黑瞎zi低聲罵了一句曬se,想了想,循著記憶背著小提琴往天橋去。
賣小吃的,翻筋斗耍雜技的,擺攤算命的,還有唱粉戲的。他在角落里乞丐的旁邊,拿chu小提琴開始拉。嘈雜的環境里這dian悠揚的聲音很快就被掩蓋了。但這和周圍格格不ru的西裝革履的樣zi,還是引來一些圍觀的人。他們看著這位洋氣的“闊少爺”,議論著是誰家窮極無聊的敗家zi又來扮賣藝裝乞丐的尋開心。過了一會兒這dai著墨鏡的闊少爺還放xia古里古怪的琴朝大家團團作了個揖:“各位父老鄉親,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了啊!”人們越發相信這是個無聊闊少,個別的還真給他扔了兩個銅板到琴盒里。
正當他第二曲拉到一半的時候,一個穿靛青長衫dai帽zi的少年走到了他面前,這少年比他矮半tou,容貌清秀,yan神冷淡,面無表qing地等他拉完這一曲,然后往他的琴盒里放了一個小袋zi,看起來就沉甸甸的。黑瞎zi注意到他的手指和普通人有dian不一樣,兩只手指要更長。正要開kougan謝這位人傻錢多懂欣賞的聽眾,卻聽見那少年開kou了,語氣和yan睛一樣淡漠:“跟我走?!闭f完轉shen就要走。
原來是數日前,齊鐵嘴請張起靈幫忙,在這一天去天橋西北角,把一小袋銀元給一個dai墨鏡的年輕人,然后把這個年輕人帶到安全屋去。這個安全屋的使用權和關于張起靈母親的卦象是報酬。“你一yan就會認chu來你需要接的人?!饼R鐵嘴說,“十天,然后我的人去接走他?!?/p>
“喂,這位爺我是賣藝的不賣shen??!”黑瞎zi一邊貧著,一邊在人群的哄笑聲中迅速把小錢袋揣到懷里,把小提琴收好,大步朝那少年追去,嘴里仍喊著“gan謝各位父老鄉親捧場青山不改綠shui長liu后會有期”。幸而這里人多路窄,那少年走不得太快。他大步跑了幾步想撲過去an那少年的肩膀嚇他一tiao,那少年卻長了后yan似的,一矮shen從他胳膊xia面閃過去,然后一只手揪住他的后衣領,才沒讓他撲到前面的陌生人shen上去。
“好好好,不和你鬧了,小小年紀怎么這么無趣?!焙谙箊i整整衣領,扭tou看那張年輕淡漠的臉。那少年也看看他,他覺得自己被少年瞪了一yan,又覺得少年有dianyan熟。是誰呢?這張面孔的記憶似乎是伴隨著鞭炮的硝煙味和檐上的積雪,一閃而過了。
“喂,我們是不是見過?。磕憬惺裁疵郑俊彼链辽倌甑募绨?,“不對,幾年前你還是個小豆丁呢――你是不是有什么親戚長得ting像,從前過年會和齊家相互走動?”
少年不答,只guan往前走。黑瞎zi注意到他走路的聲音輕而均勻,每一步的距離幾乎都一樣。他們離開了人多嘈雜的鬧市,走到一條更僻靜的dao路上,左右開始chu現大大小小帶花園的洋房,有的寫著“某某公館”的字樣。
“不逗你了,你姓張,我知dao。我還知dao你比看起來的年齡大很多,搞不好能當我爺爺,我小時候從樹上摔xia來是你接的我吧,我是不是送過你糖瓜?”那少年仍沉默著,看了他一yan。黑瞎zi覺得這位姓張的少年yan神似乎有些復雜,但也有可能只是他貧嘴心虛產生的錯覺。很久以后他才知dao張起靈已經因為失魂癥忘記那段記憶了。少年帶著他走jin一幢寫著“賈宅”的三層小洋樓,里面沒有傭人,家ju倒是齊全gan1凈的。“一樓和二樓的房間隨便住。廚房有gan1糧也有人送飯。最遲十天八爺會派人來接你?!薄⌒諒埖纳倌暾f。
“三樓的房間呢?”黑瞎zi問,難dao這棟樓有什么隱秘?
“是我的房間?!鄙倌暾f罷,提起前襟就要上樓去,頓了頓又回tou看了一yan他的襠,“當心走火,會很麻煩?!?/p>
黑瞎zi愣了一xia以為這位冷面小哥在開黃腔,隨即想起來自己襠里真的有把德國手槍。姓張的是怎么知dao的?他想不chu來,卻對這個少年更gan興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