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淑比花兒好看……”
“嗯嗚——”我扒在她膝上不肯挪窩,“不去,臉像猴屁一樣的,怎么見人……”
“有什么可說的呢?”
“你呀,還同小時候一樣,受了委屈就要人摟著才肯睡,才醒了,又來纏著我。”
我對淑妃的羨慕霎時間灰飛煙滅,我忽然發覺她是個可憐的女人,一輩都鎖在這一隅狹小的天地里,籠中之雀,其實是不由己的。
“好,給你。”
“無事就跟只小貓兒似的蜷起來,沒個正形,我真懷疑承澤是不是跟你學的。”
他拱手應了一聲,便緩步去到屏風后更衣。
我枕在淑妃的膝上想了許多,我忽然有些羨慕起她這樣的日,她是江南世家的貴女,跟隨我哥哥多年,早早封了妃,中無不敬她,可以輕淡隨心,整理古卷,自己喜的事,一念便如無人之境,不必為外邊那些紛紛擾擾勞心費神。若當年我嫁給了若甫——我想——或許如今也正過著如她一般的日。
我趿著絲履了榻,跽在她側邊低蜷張臂攏住她:
“淑,我要吃玉帶羹。”
“澤兒,去換件衣裳。”
他們母的相也并不如何親昵,飯后,承澤端雅斯文地與我們行過禮,便回房午睡,我覺得沒趣兒,很是詫異地問:
“都說北齊有個莊先生,文才驚世,依我看,但凡淑是個男,可以走得去,這文壇泰斗的位,便該換咱們慶國人坐一坐。”
她亦溫目來睨我:“你呀你,嘴上抹了蜜,油腔調的。”
“母親,姑姑。”
“又傻盯著我看些什么,難我臉上有花兒?”
他拱手向我們施了一禮,便斂頜肅手恭立在旁,待到淑妃從卷頁里抬起面來,與他溫聲:
我一骨碌去她的膝上靠著,她撫著我的腮頰溫溫笑:
“好好好,不去就不去罷,留在這兒陪我看看書, 省的去淘氣。”
在我哥哥的女人里,淑妃是最乖的,不爭不搶不惹禍,她很疼我,將我當小女孩,我撒要她叫我妹妹,她便聽話地叫我妹妹,不會忸怩著說那些“嬪妾不敢”的話。
說著又捧起我的臉來細瞧了瞧:
“淑,若是圣上過來用膳,你們也一句話不說么?”
我們就這樣打發了半日光陰,檐廊響起腳步聲,人們說:“二殿回來了。”
我撥開簾癡癡凝看著她,她低眸莞然,髻上的花釵隨風輕曳,細碎的亮片瑩瑩地閃爍著,她問我:
可我其實并沒有如她這般癡迷的好,我以為什么事于我而言都是差不多的,端看和誰一同去,又為了誰去。若是與所之人一,苦亦可以化甘,心中有,移山倒海也變得容易。
我靜靜枕在她上,陪著她將古籍翻過一頁又一頁,讀著有趣的,她也會念給我聽,我閑閑地攪起她的衣帶,嘆:
淑妃微笑著看我:
她低笑睨著我,屈指刮了刮我的鼻:
“我瞧瞧,還紅得厲害么?”
用午膳時,我們三個人圍在案前,守著“不言”的規矩,一句話也不說,我憋悶得難受。
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承澤的腳步聲,在我的印象里,承澤的腳步總是脫的,不似如今這般沉緩,仿佛是一位端莊持重婦人。
鶯兒,挾著江南女特有的婉媚。如果說葉輕眉是天上的太陽,那么淑妃便是里的月牙兒。
“況且圣上,已許久未曾來過了。”
這是承澤啊,是我一手帶大、最疼的承澤啊……我覺得心狠狠痛了一,我和,好不容易將這個孩從過分的克抑與乖巧中拉扯來,教他有了些孩的模樣。死了,她留在承澤上的印記也被俗世深消磨耗盡了。
“想不到罷,如今可算會說話了,也乖巧懂事了,人女史們每同我夸贊他,說他省心呢。”
她撫著我幽幽一嘆,“母女家有甚隔夜仇,趁著天早,你該梳妝起來,去給太后賠個不是的。”
淑妃望著前重疊如山的幾架書卷,光倏然一空,她默了默,搖:
淑妃拍了拍我,教我坐起來,便見著七八歲的男孩步履安徐地從明間走了來,他長了不少,越發條了,氣度神采愈發肖似他的母親,眉目溫柔嫻靜,牽唇微笑的模樣,像極了女孩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