劇場的座席上三層，觀眾們似是被攝去心神的鬼影，王宥倩冷瞧著，在跌宕的樂聲里突然到無趣，她聽見臺上傳來的槍聲和底眾人不約而同的氣聲，興致寥寥地起離開。最后一掠過，她覺自己認了觀眾席中的某帽，在走的近旁，她沒想去確認，她對此不再期待應有的樂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劇終，前排全起立鼓掌，萬宇晴早叮囑過燈光師，要求在謝幕時調暗向舞臺的燈光，方便她看清面的觀眾。有花束從二樓的包廂拋，她跑著去撿來，揚起笑臉朝父母致意。席上的掌聲更烈了，在年節時分，誰不看一家庭聚和傳承的滿故事呢？萬宇晴再度屈膝致禮，第一排觀眾仍心有余悸的神讓她到滿足，她的視線緩緩往后探，便意外又可想而知地看到林樂芒站在座位旁，目光毫不躲閃，正在為她的演喝彩。她有些愣神，旁的共演來牽她的手準備二度致謝時，她還在疑問對方中卸的戒備和客氣的友好。又是一陣呼的浪，萬宇晴鞠躬后再抬，只一瞬，底人攢動，剛捕捉的人消失了蹤影，可左右的演員同伴正緊握手將她牢牢扯，任何突兀驅使的動作都難以施展，她睜睜地瞧著帷幕似瀑布般跌，鼓噪全悶在簾后，綠燈還在閃著，在分割后的舞臺上顯得更加明亮，像是在一瞬間人便被推到了海灣的另一面。

        望無休無止，何是盡？

討論著演、文本、寓意和宿命，她也是一邊聽著、一邊任由綠的燈光映睛。而此時此刻，過去的人真的相隔遙遠的大洋，若是偶爾瞧見海上的燈火，不知是不是還會憎恨自己？文以安到擱在扶手上的手肘被人輕輕碰了一，轉過恰好遭逢一張年輕的略帶憂慮的臉，陳糖充滿真摯地眨，乖巧又小心地問詢她在想什么。不著痕跡地呼一氣，文以安放松了心底不知何時繃緊的弦，搖嘆只是在遺憾劇目接來的結局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幕在刺耳的剎車聲里開啟，一束光沖著觀眾的方向快速掠過，在舞臺邊沿驟然止住。眾人的目光追隨光束而去，唯獨左側包廂中隱沒在陰影里的一位正盯著她的對面，一動不動。從那里俯視，舞臺上定的標記膠條一覽無余，布景的側面也被曝，而閃爍的綠光只能透過藤看見一半，這些都使得這場演在王宥倩的視角里顯得不夠嚴肅，至少她看到轉場時演員從場匆忙跑走的畫面有些好笑。她把第一幕的大半時間花在了理工作上，如果工作人員手里晃觀眾席手機屏的激光也要VIP席的話，可能她的屏幕會被燒一個。拿著的那張公關票不知是從哪里輾轉落到她辦公室的，以目前北視和萬宇晴的關系，最不可能是對方送來的。王宥倩原本只是將票扔在一邊，直到聽說萬宇晴父母在末場會現后，才動了前去看看的心思。她知萬宇晴用于補稅和周轉的資金大半來自于她父母，而她父母之所以能拿那么多現金，是緊急拋售掉一些資產湊的。王宥倩一想到這些，心比坐在北視大樓的VP辦公室往外眺望時還要舒暢。那兩人在第二幕戲時才座，開場前最后一秒的燈光，足夠讓她看清對面包廂里的來人，陶玉面如常，萬正龍佝僂不少，發白了大半。燈熄滅后只剩輪廓，影和影隔得有些遠，一場又一場戲，兩個影沒有交。王宥倩探一，重新俯瞰臺上的演員，萬宇晴換了一洋裝，無名指上的鉆戒換成紅寶石，正把玩著扇，間或擲一兩句風涼話。聽在耳朵里，譏諷的味和萬宇晴本人沒有兩樣，她從沒覺得萬宇晴的演技有旁人夸贊的那么好，只不過這人很會挑選人設討喜、與自我相似的角，換給任何一個人有如她那般的資源也能達成相似的成功。原本，王宥倩不知自己能在心底記恨一件事如此久，畢竟不過是剛行時被人橫一杠、撬掉合約而已，工作早年間類似的經歷也算平常，她會自我寬，說是交了學費。可是自從瞥見萬宇晴臉上浮現的那些漠不關心又理所應當的神時，王宥倩恍然發現她和她父親橫行霸的模樣如一轍。林樂芒說她不不顧地報復，她只覺得這是自己多年未過的好事，甚至還覺察一絲自我陶醉的正氣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沒有怪罪她如此不知深淺的解讀，或者說，文以安覺得陳糖的話比任何妙的解析更透徹，至少對她而言更加重要。

        退場在劇院的側面，推開防火門后是兩棟樓房之間夾著的小巷，今年冬天的寒冷也沒有多么不同尋常，林樂芒系上圍巾前呵的一團白氣消散在空氣中。她早來兩三分鐘，巷里沒有幾個人，巷外是喧鬧的大街，有汽車紅的尾燈閃過。邁步往燈光更亮的方向走，忽而一片晶瑩劃過視線，落在了前，林樂芒頓住腳步，仰去看，只見狹窄的夜空里有不知來的雪花飄落，在暗橙的底上，如同一場火燒后的灰燼被散在半空，紛紛揚揚，無可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沒關系的，只是故事而已，在故事之外，只要意志夠，時間、戰爭、階級，沒有什么是不可跨越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是來說再見的，也不需要說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