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人真好哩。”

梁景笙咬著嘴巴，淚在眶里打轉(zhuǎn)，給顧招懷的話整懵了，半晌才呆呆地問：“你曉得我家在哪兒了…”聽顧麻不接話茬，他被自己咬著的地兒，顫著嗓：“你，你是不，要把我爹娘都給抓起來哩？”

13

梁景笙噎了，聲兒，摻委屈勁兒：“你在旁邊才沒機(jī)會說的哩，人都匆匆的走了。”

“等我好了，讓你回去瞧你娘。”

“你總把我想的那樣壞，我早不這買賣了。”帳里悶，顧麻摸他后頸，嚇！一手的汗，又拿巾給他，有后悔，“你咋沒和他說話哩？”

梁老太這輩沒覺自個兒命不好，丫時嫁的男人沒大息卻也對她好，磕磕絆絆過幾十年，沒病沒災(zāi)沒讓她過心，拉扯大四個兒女。沒想打二丫嫁人那日，這不好的才來嘍，老幺兒給土匪擄了去。三丫剛說了人家，這茬事兒只能打碎牙齒往肚里咽，這年誰都怕事兒

“真的？！”他挪得近近的，和顧招懷手臂貼著手臂。

“你，你就是好哩。”聲音低去，在帳里模模糊糊，“沒外人說的那樣壞。”沒男娃娃這樣直白地夸他，夸得他舒舒舒服服，梁景笙占了份兒。

顧麻聽他罵人，低低笑起來，“你要吃了我的肉啊。”梁景笙本來就憋著氣，給他笑話沒繃住，淚濕淋淋的來，又兇又急，嗓都給哽住，照著又咬了一，“我、我往后再也，再也不搭理你哩，你人咋這樣壞，凈笑人的……”

顧麻給他背上的汗，“咱回，傷好了就回。”梁景笙抬在黑暗里瞧他：“啊？”

昏蒙蒙的光亮里，顧麻打量他，一張模糊臉呼聲聽得清清，“沒疼，我騙你吶。”他是一回說這樣的話，怕著，怕梁景笙惱，“我，我就想瞧瞧你的樣兒。”梁景笙的確惱了，甩開他的手把洋燈滅了，腔里藏著團(tuán)氣兒一腦鉆被里。

索索一陣，梁景笙沒接茬，從被里鉆來跨過他，床“砰”的一聲響，帳里蒙蒙的亮了，他要掀被看，“哪兒疼？”給顧麻逮住了手腕。

“你別貼著我，哩。”梁景笙給他鬧不住，拿肩膀杵著他，不讓他近。不說話不打緊，一說話便聽些不對勁來了，顧招懷伸手要摸他睛，給梁景笙抓住手，像個被欺負(fù)狠了的丫，他轉(zhuǎn)過來在顧麻虎咬，使了勁兒的，不咬沒咬疼，罵他：“沒你這樣的！曉得人不好受，還要說疼騙人燈給你瞧哩。”

他不要臉的靠過來，要把人困在貼墻那面不大的地兒。梁景笙扭著打他，也不曉得打著哪兒，顧招懷鉚足了勁兒往他那兒湊，他沒想什么，只是想曉得他為啥不開心哩。

顧麻什么場面沒瞧過，丫、女人的淚珠他瞧過，媽哭天喊地他也見過，逗個年輕男娃娃哭是一回，面上冷靜著，心里多少有，拿巾給他淚珠，“回來時候挑擔(dān)那人，你們村里的。”

“真的，不騙人。”顧麻這會兒恨給熄了燈，低應(yīng)他。瞧他昏暗里格外亮的睛，伸著指去摸，有了，一眨一眨動著，像蝴蝶在他指飛。

“當(dāng)家的。”梁景笙笑著喚他。顧麻沉沉地應(yīng)他：“噯。”

帳里有笑聲，“方才還說我壞吶，我好，我哪兒好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