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給三丫的那人家姓曹，訂親的他家小兒，聘禮那日，他倆還沒回城。這是兩家說好的日，三丫也曉得，大清早的，她說要去河里洗衣裳，她羞，躲著呢。二一月前回過趟家里，她那間屋久不住人，上滲都不曉得，回來住一個晚上，夜里雨褥給滴了個半濕，趁著日閑，顧招懷把補屋這活兒給攬了。

三丫的聘兩家商量好數(shù)目，梁老秋順路來田里瞧瞧，沒想趕上這一。緊趕著說要回去給顧麻拿凈衣裳。

他的確是壞，直白地夸個小好看，把人夸紅了臉自個兒笑。夸個男娃娃好看，總像是帶著壞，要圖些什么。他圖！怕梁景笙不肯給！

背上，像攤化開的、臟了的糖漿。梁景笙故意踩他腳，嚇?biāo)骸澳隳_有小蛇哩，待會兒咬你。”

梁景笙牙好，吃個青甘蔗咔

“我瞧你好看，多瞧幾，不成？”顧麻笑，說得一本正經(jīng)，話里拋些東西，等著梁景笙接招。他猛地抬瞧他，直樣樣兒的，給顧招懷逮住，緊接著說：“你方才站那兒，像山畫里走來，遠(yuǎn)遠(yuǎn)的好看，我總想看。”

白臉，細(xì)膩的角，忽地染了紅。梁景笙給他攥著手，掙不開，覺得顧招懷那樣兒壞，卻討厭不起來，一顆心砰砰得老快，“我不讓你瞧，你壞哩。”

“沒怕你。”梁景笙急著撇，有些急，反過來倒問他：“你這兩天，咋總瞧我哩，我臉上長痦嚜？”

墻旁支張舊木梯，顧麻大個個的站在梯，接梁景笙給他遞上來的膩。大嫂從地里回來，掰了青甘蔗，正好削了，遞給梁景笙嚼。補屋窟窿的膩得厚、得黏，得能把新瓦片和舊瓦片的隙堵住。

顧麻最會起價，揶揄他：“這會兒倒問我摔哪兒啦？”梁景笙對上他的，是直直的，笑著的。他沒氣焰地應(yīng)：“嗯。”顧麻沒打算就這樣兒結(jié)了，歪著腦袋問他：“你咋總不敢瞧我？怕我？”

梁老秋走近了，瞧清顧麻跌在田里，嚇了一大，趕忙要攙他：“大當(dāng)家的，你咋，咋還能摔了吶。”顧麻可沒臉讓一個老人攙自己，自個兒起來，答：“多少年沒過田，腳打了，不礙事兒。”

正說著，遠(yuǎn)些的田壟來了人，伊始沒瞧清，沒消幾秒那人嚷話，一聽是梁老秋。顧麻還摟著他，梁景笙急了，推他推不動，著臉求他：“當(dāng)家的，你松開我……”顧招懷不松，遠(yuǎn)瞧著人還沒來，不臊不急：“你讓我摟摟。”梁景笙給他說得臉紅，急著叫他：“招懷。”聲兒不大，顧招懷卻松了勁兒，給他卯足了的一勁推倒，坐在臟兮兮的田里瞧他。

15

人遠(yuǎn)了，顧麻瞧還站在那兒的梁景笙，跟他招手：“過來。”他慢吞吞，嘩啦著泥和，走到顧招懷邊，垂著，怯著問：“你摔著哪兒沒？”顧招懷的剛好，這會兒有怕了。

顧招懷趁勢摟他，隔著泥返過來踩他腳背，“你以為我沒過田吶，是田里的小泥鰍，不咬人哩。”語調(diào)有些不愿回憶似的，他：“我像你這樣兒大的時候，啥苦活都過，田上山，獵獐逮野兔，家里排老大，苦活都落我上。”梁景笙摸他睛，要把他臉上那些難過都給抹掉，“往后你都不用再吃苦哩，都是甜的等著你，是你拿苦換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