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妖怪看著一簇黑火焰突然從他指中竄，臉上無動於衷。火暴漲，頃刻間便將他整條手臂吞噬漆黑的火焰里。

第四十九章

他說的每一個字，均是那和尚的諄諄教誨，然而笑聲冰涼如刀，生生透著一冷意：“樂苦短，憂愁實多，千載如，意如灰……”

既然是空，還講什麼上報四恩，濟三途──

他似乎真心實意，朝萬佛光微微一拜，豎起右掌，姿勢像極了那和尚，看著空中極樂世界的倒影，笑容平和，一字一字誠心念：“我、佛、慈、悲……”

隨著這一句說完，魏晴嵐那雙睛徹底被染成血紅，從指尖開始溢縷縷黑瘴氣，像火焰一般在他手指間動。那妖怪靜靜看著指尖忽忽低的黑氣，如同忘記了一旁浩大祥和的佛光法相，垂目笑：“眾生相，白骨髑髏，親疏憎，生人過客。”

瞼垂，如同在回味遭逢的每一樁變故，受到的每一絲恩惠。再抬時，一雙瞳泛著絲絲暗紅的血腥澤，臉上笑意遮也遮不住：“禁語三千年，誠心許愿，確實有求必應。”

五指合攏，絲絲黑氣在掌心匯聚。那雙赤紅的妖瞳隨意一瞥，景象也變得猩紅顛倒，佛光透著影，西天恍如血池……

這妖怪不知想起什麼，看著半空，不知沖誰低低笑：“你說閉禪，都是假的。可曾算到……我許了、什麼愿嗎？”

話音落，那妖怪如釋重負，滿臉笑意。衣袡微擺，像書生抖落畫上的積塵，所有的憎悲都被他輕輕拂去，不過片刻，就變回了風姿塵、行有玉聲的谷主。

“你又為何看不破呢？”

那妖怪冷笑著問完這幾句，渾上都被這黑焰埋葬，衣襟焚毀的地方已斑斑蛇鱗，究竟誰更執迷不悟，誰更執著呢？記憶深依稀還有誰的聲音：說對一，我給你磕一個響，說不

“你說一切是空，讓我珍惜佛緣，”那妖怪立在火焰之間，他仰站著，面目於是看不真切，“佛緣，不也是空嗎？”

都是空，又何必尋呢？

漫天祥云，瑞氣千條外，隱隱靈鷲山一角，天女散花，菩提佛光，靈禽翔翥，八天龍金光灼灼，分列在靈山兩側。滿的清靈妙境，聞所未聞的莊嚴寶相，惹得山腳，大小沙彌倉惶跪拜，無數善男信女蜂擁而至。

“破閉禪那日，當真見到了故人，不但靈驗……還大意料之外……我佛慈悲！”

“閉禪，當真靈驗。”

魏晴嵐靜靜看著，笑聲喑啞。什麼生死、相，什麼赤忱、真心，如采底月，似捉樹風，攬之不可見，尋之不可窮。到來萬事隨業轉，憎寐夢中。

“我說，想再見你一面。”

隨著手上黑焰熊熊火勢，魏晴嵐腳亦開始現零星的黑火，火像黑蓮一般綻開重重焰，將他衣發絲徹底燃。

腳法陣，不知何時變得刺目起來，金光暴漲如，與天地相連。光中落花如雨，隱隱傳來環佩之聲，無數嗡嗡作響的誦經聲在遠響起，誦的都是些云泉結緣境，坐禪觀苦海，閱世似東──

既然是非是空，為善為惡，又有何不同？

既然生死是空，大開殺戒，又有何不可？

禁語許愿，唯恐自己不夠心誠，不都是……空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