息棧一步步悄然走過去，站到那人面前。二人四目相對，無言地呆望。伏在地上的人手指痙攣，嘴唇顫抖。

驚的是大掌柜都六十多歲了，腰桿仍然朗，威風不減當年，僅憑一只絆的套索和一把獵刀，就可以獵殺一野豬！

息棧也終于在省城里分到一間兩室一廳的住房，不用再住茅草屋，也不必再與男人兩地分居。

息棧將人拽回家里，抱著腰桿哄了半天：“當家的，以后你想去活動筋骨打打牙祭沒關系，可是不要自己一個人去，好歹也帶上我一起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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息棧有一回城去買面粉，路過大街上的批斗場，紅/衛/兵們揮舞著標語，叫囂著號，臺上捆著幾個挨斗的倒霉，一個個灰土臉。

大掌柜從來都習慣在野地里撒的，得非常瀟

“嗯，呵呵，老喜，跟你啥老都喜.......”

息棧親了親男人臉頰兩側已經花白的髭須：“我知你很中用！那我就喜跟你一起，你不喜你的羊羔兒扛著劍與你一起山打獵么？”

氣得是這野男人山打獵竟然只帶一把獵刀，連火槍什么的都沒有！

一九七七年，顛覆浩劫之后第一年恢復考，息教授這時已經被聘回省城大學的中文系。不久，老系主任去世了，息棧作為老爺的嫡傳親授弟，了中文系的新系主任，主招收新學生，重建教師隊伍。

又是一個十年。

大掌柜伸手了息棧的屁，嘴巴在他脖頸上蹭蹭，捉住的唇，膩膩地吻，深深地。

大掌柜很不屑：“老一個人還中用！”

男人十分不習慣住樓房，覺得簡直就跟當年大帥的那間地牢差不多，哪里哪里都是封閉的，窗小得就像牢的通風！

怕的是這廝畢竟單槍匹，還好只碰上一野豬，你要是碰見了一窩野豬，你打算怎么辦！

大掌柜卻不以為然，氣哄哄地對前來尋人的村民說：“獵個野豬這算啥？小崽們沒見過世面！老現在是力氣不夠了，他娘的，只能拖著豬走。想當年，老只用一只肩膀就能把野豬給扛起來，轉山走上一圈兒！”

天昏暗去，緒激昂的人群逐漸散去，息棧靜靜地注視著跪在臺上的一個人。那人花白的發上粘著爛菜葉和生雞湯，佝僂著背，哆哆嗦嗦地爬走。

小羊羔兒的大掌柜，這時已過古稀之年，七十多歲了。

息棧特意要了一層的房，這樣男人就不必爬樓梯。大掌柜那一條嵌彈片的右是越來越瘸，走路已經需要拄拐，但是每次仍然很倔地拒絕息棧的攙扶。

息棧真是又氣又驚又怕，又無可奈何。

息棧從包裹里拿兩只蒸白饃饃，那個人手中，看著他勾著背瘋瘋癲癲地走掉。

苒苒芳菲，閑庭問柳時。

這是息棧最后一次看到那個人。

尤其是衛生間里那個蹲坑式的桶，簡直讓男人抓狂。

在那個普通工人每月工資只有四十幾元的年代，息教授月一百五十幾元。

碩的野豬來！

偶然抬起，視線一片混沌和茫然，只是隱隱約約看到隱沒在亂發之后的那一張臉，一層坑洼不平的丑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