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
他的雙眸如清般定神,好似碧波萬頃。我,看他躡手躡腳地門,最終影消失在視線里。
“杜麗娘的話長驅直我的心扉。不到園林,還真不知如許。今日聽杉獻唱,才知光明媚也不如你的抬眸一笑。”滄樹朗地綻開笑容,滿面陽光,角眉梢都是少年的傲氣。
一次他來園中,恰逢我沒有戲唱,他便帶我四游賞。我穿著一件溫和的白碎花長衫,隨他沿湖慢行。柳枝在飄揚,空氣里是鮮草的味。滄樹突然說:“我本以為,杉是因為妝淡抹才在臺上襯得如此玉貌花容,不料臺素凈的面容也如冠玉,俊俏得很。杉今后可還是一戲?你尚且年輕,未來還有很多可能。”
他卻搖輕笑,使得我斟酌許久也未能參透他的意思。
“原來姹紫嫣紅開遍,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,良辰景奈何天,便賞心樂事誰家院。”開之際,臺靜得奇。
“我從前未曾聽過你唱戲,你有一副天生清麗的好嗓,唱起來溫婉之至。”曲畢,滄樹來到后臺,站在一襲紅袍的我面前,如是說。
滄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,走到我床邊輕聲說:“杉,我將要去北平談生意,不知何時歸來,前來別。”
“滄樹?”我從床榻坐起凝望他。
我:“是的。滄樹少爺也正英年,前途無量。”
凝望著他棱角分明的面龐,想著戲詞怕是應了我的心意――朝飛暮卷,云霞翠軒,雨絲風片,煙波畫船,錦屏人忒,看的這韶光賤。
滄樹先生是當地有名的富商,西裝革履、穿整齊,發梳得一塵不染,材勻稱而挑,頗得少女芳心。他在我里就宛如一顆九天星辰,漫天星河中他便是最耀的那一個。
這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登臺唱戲,妝容華貴冷艷,上鉆、側鳳等,一襲袖長衫,目光清冷澄澈,初次使我受到作為一個戲的妍好。
我十七歲這年,滄樹少爺半夜爬了我的臥房,一黑衣,姿英,意氣風發。
則為你如花眷,似年,是答兒閑尋遍。
“多謝。”我輕微頷首,淺淡一笑。
夢寐以求的舞臺。
“今日是什么戲?”滄樹在傍晚時分披著霞光走戲園,在戲臺前的雕花木椅上坐。
我的父親自小唱秦腔,母親以青衣在城中頗有名氣。一家三常常坐在一起比唱功。父親最唱與,母親卻偏,我仔細想了想,自己最喜的恐怕是那段。一唱起這段戲,我便想起那日滄樹少爺坐在臺,眉目飛揚、拍手叫好的模樣。
我便如此與滄樹先生,不,是當時年紀尚小的滄樹少爺有了來往。
初遇滄樹先生時,我十五歲。滄樹先生也還只有二十,本人還不是富商,是城西有名的貴家公,他也并不像現在這樣領帶齊整,鞋锃亮。細碎的發耷在額前,穿一件瀟灑好看的西式長風衣,嘴角總是自然地上揚著,對每個人都極有耐心,是一副溫如玉的少年模樣。那時候,西方文化不斷侵,人們對西方光怪陸離的世界充滿好奇。滄樹見識廣,每來園中聽戲,總有扎著辮的小孩圍著他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