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他一生一世。依我來看,我是贊同小姑姑看法的。你對他如何厚待不必多言,單是數次救他于火之中便是他今生還不完的恩。可他呢,他撇開深意重的侶,撇開青梅竹的師妹,和好兄弟紙上談兵,越俎代庖,置你個人安危于不顧……焉知來日他還能什么事來。今日他如何對付李嗣源,來日就將如何待你!”
李云昭沉默片刻:“我并非覺得阿心狠手辣……我擔心對不住雪兒,又有些可憐李星云。”
降臣淡淡:“可憐么?難不是歷來如此么?周靜帝、隋恭帝、本朝廢帝被“禪讓”,被“暴死”,也很可憐哪。他們相較于如今的李星云年幼太多,不備復位的能力,他們的繼任者仍然心懷顧忌,暗中加害。是隋文帝、本朝祖、李……哼,李隆基容不一個垂髫童么?不是的,只是斬草不除,難免后患無窮。芝蘭當,不得不除,何況那只是一株小小的野草呢?”
“真正的王者,不必忠于任何人。他對你頤指氣使,那是因為他心里還端著天份,把你當他的臣。你的野心,你的持,他沒有尊重。”
李存禮在一旁唯恐天不亂地推波助瀾,“若是岐王殿覺得不便手,存禮愿代殿行此萬難之事。”
李云昭扶額:“這些事我都明白……偏偏我是世上第一等貪婪自傲之人,說什么都想滴不漏,什么都想顧全萬方,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舉起屠刀。婉兒,你說我不自量力也好,貪心不足也罷,這便是我的本心。”聽過李星云的計劃,她不能不為此寒心,但若真要她痛殺手,又放不阿和雪兒的面。
“好啊。”乎意料的是,降臣突然退了一步,“傻姑娘,你真的覺得小姑姑會讓你這樣為難么?不過李星云……我們不會放過他。”
李云昭心中一輕,啞然失笑:“原是婉兒逗我呢。我是不想殺他,但也不能再給他機會來……興風作浪了。”
她每個字都很輕,細細品味卻暗某種不可捉摸的冷意。
一邊是帝王心術,一邊是本心良善,她只好折中來看。
人的是喜調和的,折中的。譬如說請求廢掉李星云,她是一定會猶豫的,但如果說要殺死李星云,她就會通達理地表示我們談談前一項。
降臣捻了捻手中的燈籠,輕快:“李唐皇室女多患風疾,你是知的,這種病連當年的藥王孫思邈也束手無策。痛眩暈、步履不穩是輕微癥狀,搐痙攣、半瘓是常有的事。我給李星云醫治時瞧了瞧,他骨里也有這種病,發作起來是遲早的事。”
李云昭憂心忡忡:“我是不是應該勸雪兒早些和他分開?雪兒陪著他,安生日沒幾天,將來還要照顧一個半死不活的家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