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樹轉過,心緒平復,拳放松開來,指和拇指緩緩捻一個個圈。
一把甩開纖瘦的清秀小臉兒。避開,不愿再瞧她。
軼青不慣與人這般肢接,不著痕跡地避開肩,剛要搪幾句離開,小腹忽然一陣絞痛,一涌褻。她面上一,手不由自主覆上小腹,忙虛虛一笑,:“北院王慢走。” 誰料那煞星并不察覺她在趕客,反而又近前一步,梢掛了個閑散的笑,:“溫公不適?”
大涼習俗,戰俘們初到中都之時都會被直接押往涼世祖廟。廟前,帝后被勒令脫去袍服,僅著衣。其余人等均赤上,披上一張及腰的羊,脖上套著一羊織成的繩。帝后被引幔殿,恭敬地將脖上的繩遞到大涼皇帝手中。這便是所謂的牽羊禮。意在表示自己就像羊羔那樣,任由主人宰割。今上年幼,是以上月的牽羊禮由北院王代持。
在南啟,軼青也并非沒有過在上工時來,只是她經期一向準,是以能夠提前防備。自明安府淪陷,歷經巨變,飽受摧折,也大不如前,月事已許久未到。今日忽然來,實在始料未及。
轉踱向庭院西的老梨樹,負在背后的手緊掐成拳。
女孩兒又近前一步,目不斜視,照舊是那副不卑不亢,認真辦事的態度。
更何況,彈壓主張漢化的朝臣才是要緊事。
軼青悲從心生,張便要‘可畢竟是北涼官軍淫辱婦人,草菅人命’,話到嘴邊卻又記起人在屋檐的理,尋思還是錦綾院與浣衣局中女要緊,遂閉了,咬著牙耐緒,半晌方抬眸回話,語調極冷,“那照北院王意思,衣制成左衽的便是。至于浣衣局女工……”
“孤說過,工匠皆由溫公篩選――”,向她走幾步,如給心的玉撣塵一般,伸手拂去她肩上一碎散線,笑:“你便把孤的浣衣局折騰空了也無妨。”
她這話說的聲音極輕,二人又相距好幾步,軼青本以為斛律昭不可能聽到。未料那習武之人耳力極佳,嗤笑:“終未及中國禮俗之妙。男兒打敗了仗,便以婦人抵金,自己不肯殺殉國,還聲聲禮義廉恥。”
神也恢復了殘忍冷酷的嘲。
“北院王。”
可最諷刺的偏偏不在于此。廢帝腆居黍離,日日醉生夢死,聲犬照舊,狩獵筵席如常,仿若仍在南啟明安府一般,唯一表現的不滿是在北院王要分賞他的公主妃嬪予有功將領之時,曾說過一句,‘華夏重廉恥,女無二夫,不似貴國之無忌。’惹得北院王然大怒,遂充三名公主為營,以儆效尤。
面前少女臉忽白忽紅,往后退一小步,支支吾吾擠一句“無妨”,平日的脆利落微微透著難得一見的扭神。斛律昭看的心一動,離她又近了些
軼青臉一白,手痙攣般一緊。她當日病重,幸免受此辱。又念及那些受辱的舊時同僚,更覺得這些蠻夷胡虜,真個個是衣冠禽獸,不禁小聲譏:“貴國禮俗,當真是……別一格呵。”
自南啟皇帝被降為庸德公,涼人雖幾番羞辱,卻并未苛待起居,好吃好喝照舊供著,一分妃嬪御也允許被留在側服侍。北院王甚至單辟一間永安給廢帝居住,正殿改名“黍離殿”,取《詩經?王風?黍離》中宗廟顛覆、故國衰微的凄愴無已之,以作諷刺。
他轉過,女孩兒已經追上前兩步,一副有話要問的嚴肅神,全沒了適才的蔫萎。
,幾乎隔著就能摸到骨。
這個溫軼青!只要給她些織造相關的活計,立刻就跟活過來似的。若非親所見,斛律昭還以為世間少女皆只在見了金珠寶釧、名貴脂粉時才會這樣神。
“兩件事請教北院王。一,衣制成右衽,可否?二,錦綾院能否從浣衣局再招募一批錦工?”
她面上幾個表一閃而過,心思卻已一一被斛律昭看在里。他不禁暗笑,她倒是個識時務不教條的,只可惜一心護著那些不相的女,最終卻未必能保全自己。把人玩掌之上的快意漸漸充斥心間,面上也浮起個殘忍的笑。
“等素錦完工,先給你們那位南啟廢帝件衣罷。”
他這是怎么了!她不過是個女,一個目前還有用的工罷了。民間的織女繡娘,蘇杭要多少有多少,貓抓耗的游戲里,他想怎樣就怎樣,喜她便留著,厭棄了,隨時可以丟掉。
斛律昭冷哼一聲,明知故問:“牽羊禮你不在么?庸德公妻妾女眷都已改大涼梳裝,他本人難不是大涼臣民么?”
南啟茍延殘的小朝廷南遷……不可給其息之機重振旗鼓。他征在即,上京可千萬不能什么亂。
說罷,也不等少女回應,就要轉離去。
斛律昭一愣,打量著兀自垂眸不語的少女,心更加煩郁。
他唇角難以察覺地勾了勾,完全朝她轉回,“還有事?”
軼青一噎,記起了昨晚北院黍離殿中傳的徹夜笙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