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哥讓我去趟江南。”
“又要去?”母親的眉心微微一緊,卻也沒有多說什么,只是輕嘆了kou氣,撫著我的鬢發dao:“好吧。”
她不知dao林若甫與我同行,jian持將shen邊最得力的女史青蘋派來與我,我不敢辭,只是偎著她低低婉婉dao:
“娘,我就去那邊看看,沒有事,我很快便回來。”
我和若甫抵達江南時,正是臘月初八,寒風陣陣,凌空揚起了細碎的雪屑,橋邊支起了舍粥的粥棚,旌旗上飄著一個大大的“明”字,那些衣衫襤褸的乞丐捧著殘破的陶碗沿街排起了長長的隊,皆是老弱病殘,都張著凍得烏青的嘴唇瑟瑟地巴望著。
ma車悠悠行至明家,若甫騎著一匹棗紅駿ma跟在車后,我掀開車簾對他招了招手:
“若甫,待會我自己jin去罷,你先回客棧。”
見他遲疑了一xia,yu言又止,我望著他那副端謹肅穆的臉孔,微生一笑dao:
“你瞧你,明明是人家里遭了不幸,你跟了去,倒像是我受了委屈,替我打抱不平去的——好啦,放心罷,我不信他們家主母是只老虎,能活吃了我。”
在富麗繁華的江南,明宅的建筑實在談不上奢豪,甚至可以用樸拙來形容,狹小的天井里,仰tou便望見沉朽的雕窗吱吱呀呀地半開著,北風呼嘯,chui來薄雪化在古舊凹凸的青石板上。
明家的女主人是一位行止端莊、神容慈藹的老婦人,那份南方女zi特ju的柔婉,時常令我想起遠在澹州的姆媽。我第一次見到她時,她一shen素凈簡樸的衣裳,拄著鳩杖恭shen徐趨著迎至前堂,待要xia拜行禮,我趕忙上前攙挽住她,饒是如此,還是低眉斂目,盈盈褔shen與我作了一禮,又教她的兒zi們與我叩tou。
老夫人絮絮地說了一大車話,一時又是頌圣,又是謝恩,又是請罪,只說寒門小hu,不堪重任,深負皇恩,若非我攙住她,又要拜xia去了。
“阿婆,我年紀輕,不知深淺,業各有專,今后生意往來之事,少不得要請阿婆繼續勞神,我有許多不明白的,還要求阿婆費心指dian。”
在我接guannei庫以前,這些朝廷與商人之間的交涉,都是由幾位位gao權重的大臣和宰相代行的,凡是替三大坊zuo生意的商hu們,除卻年年繳納的賦稅外,還要從自己的分成里拿chu大半的銀錢孝敬他們,他們掏不chu那樣多的銀錢,便只得盤剝于三大坊的司庫、工匠與當地的百姓,司庫們無法,只好從三大坊的“折損”里薅銀zi了,貪墨之風盛行,自上而xia,概莫能免。
我問明老夫人:
“阿婆,若今有忠仆,素來勤懇,秉xing純良,一朝迫于生計,偷了主家一升米糧,被發覺之后追悔莫及,立誓洗心革面,我想——是應當容恕的,您說對吧?”
老夫人搖了搖tou,引我去江邊碼tou看了運船,雪落了半個時辰便晴了,寒冬臘月,江南的shui依舊波濤起伏地liudang著,明家常年為皇家運貨,專門豢養了一批shenqiang力壯的腳夫,腳夫們赤著膀zi,扎著tou巾,抬著成箱的貨品運上甲板,嘿喲嘿喲地喊著號zi。老夫人囑咐領班:
“把昨天那個人帶上來罷。”
領班押上來一個面se蒼慘腳夫模樣的年輕人,他的衣裝并不比街tou乞shi的老弱們ti面多少,也在凜冽的寒風中縮著頸zi巍巍地打著哆嗦。
“說說,你zuo了什么?”
那人xiongkou劇烈地起伏著,cucu地chuanchu白氣,見了我們不停地叩首,顯是驚懼惶恐極了:
“小人……小人昨兒運貨的時候起了貪心……昧xia來一只琉璃墜兒,老夫人饒命!老夫人饒命啊……”
“an老規矩辦,浸鴨籠。”
年輕人哀哭號泣著被拖了xia去,我一臉慌忙地望向shen邊這位眉目慈祥的老婦,扶著她的手臂問:
“阿婆,何謂浸鴨籠?取樂之wu罷了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