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纓緊盯著那數騎間的為首之人,正以待。
走又走不脫,不若先虛與委蛇一番?張纓腦中飛快思量著,可她實在不知孟開平所圖。正猶疑,遠卻傳來一陣快蹄響。
他來了。
灑金紅紙書墨小楷,瞧著還怪像喜帖的,真不知他們紅巾軍規矩如此講究――
謝什么?謝她教師杭江死遁嗎?
“孟元帥,您的胃倒是不小啊。”張纓望著他聲冷嘲,“難不成但凡途經江西的人,都要歸元帥麾?”
“你果真不怕?”張纓瞥了他腰間長刀,估量著令人放箭暗害他能有幾成勝算。
說到這,吳宏還似笑非笑提醒:“閣一隊人完好無缺,可別忘了城中傷重的看守。呵呵,寨主所藏袖箭巧鋒銳,還是我方吃了暗虧啊。至于咱們孟家軍的信譽,諸位大可以放心。元帥應諾了,便是談不攏也自會放你們離去,絕不傷寨中一兵一卒?!?/p>
燕寶想湊過去瞧,可張纓卻蹙眉闔頁,不許她瞧。孟開平見狀搖搖:“我清醒得很,張纓。大營就在不遠,帶上這些謝禮走罷。你來江西的目的是不可能達到的。”
張纓展開瞧了一,僅一她便改換了滿副神,震驚得幾乎說不話來:“孟開平,你真是瘋了。”
太陽已然升起了,野地平闊,秋風微冷,偶有雀鳥驚枝。孟開平早在來前已盡數思定,便直截了當:“我曉得寨主不喜尋常俗,更無意于席宴?!闭f著,他從懷中取一折紙,和氣:“故而,我特意擬了這張謝禮單,謝諸位千里護送夫人之恩?!?/p>
可孟開平卻繼續
抬手間,孟家軍皆向后避退二十步,孟開平親自,孤上前要將單交到張纓手中。張纓覺得他簡直瘋了,膽竟大到如此。
與昨夜的沉凝肅殺不同,孟開平這會兒的臉倒很和悅,甚至可以稱得上喜形于了。他先吩咐了吳宏幾句,隨后便朝張纓笑語:“久聞不如一見,張寨主,本帥尚未盡地主之誼謝你,何必急著走呢?”
張纓被他這話氣得漲紅了臉,手里的紙仿佛手山芋一般,成了上位者用來羞辱貶低她的施舍。
敬重一位對手或許永無可能,或許,只要一個瞬間。張纓的心漸漸傾斜了,她暗嘆,認命似的上前接過那張單。
“禮尚往來,何懼之有?”男人步步鎮定,反顯得她不夠坦。
秋日清晨霧重,孟開平一襲深衣勒而至。近了,方見其只著窄袖寬擺常服,寬檐的黑笠大帽垂玉珠練,隨僅佩一柄腰刀,片甲不見。
張纓僵著臉回:“倒是不必?!?/p>
“這……”
孟家軍就這樣圍著他們,沒有如預料一般盤彎弓、氣勢洶洶,反倒客氣有禮、好言相勸。所謂“伸手不打笑臉人”,吳宏的話理,張纓聽后難免自覺理虧,一時間靜默起來。
本該是劍弩張的氛圍,可他卻輕裝簡行得太過,莫名讓張纓等人以為他是來訪友的。
這還是她一回與孟開平相談。昨夜,這男人只一心要抓師杭,令將她與燕寶拿后,壓沒多余心思廢話。這世上其實只有一種忽視,那就是弱小。張纓明白,區區南雁寨在孟開平中太不夠格了,因著師杭,她才有機會于此時此地同他叫板幾句――
,聽聞你發跡于徽州,說來倒跟咱們孟元帥算舊相識了。而今放滿天,苗軍雖多,可除了楊完者這個元廷走狗,又有哪支折在了孟元帥手里?且不論旁人如何,元帥他從未屠苗,一貫主張的皆是以和為貴。你我生于同國、長于同地,吃的同樣稻谷,飲的同源清,哪里就稱得上迥異呢?依在拙見,不顧國之安定卻只求己之私利者,才是真正的‘其心必異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