隆來的雷，卻帶著金屬摩的刺耳冷銳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———泥沙翻，碎石翻飛，履帶碾過大地，震動傳骨髓，般剌剌卷過千瘡百孔的路面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指尖發麻，掌心滲細汗，文件夾的紙張在她手中微微皺起，然而她的肌肉卻像被凍住了一般，僵，遲滯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—彈撕裂空氣的爆響，尖銳的嘯聲劈開沉沉夜，血混著鐵銹的氣息……灘灘紅黑的泥漿、條條抹開的血肉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呼變得急促，每一氣都似帶著細沙微礫，刮過澀的，連吞咽都變得艱難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—消失的大半張臉……很深很黑的大……殷紅的血漿在路面聚成血溪……一整個成型的、鮮漓的、乳白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她攥緊手中的文件夾，指節繃得發白。

        房間里，安靜得連呼聲都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    Sterling立在窗前，背影修長沉穩，淺灰西裝甲勾勒寬肩窄腰，姿態閑適，帶著運籌帷幄的松弛淡定。然而，冷銳的梢卻仍藏了一絲難以察覺的不確定——她比他預想的更固執。她拒絕的概率，與她屈服的概率，幾乎旗鼓相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啪”的一聲脆響。Sterling轉過。少女正蹲跪在地上，顫抖的指尖要拾起被撞落在地的筆。他走到她前，瞥見書桌上文件夾中紙頁的方——他的簽名在一側，她的在另一側——心微動，遂俯架住少女的上臂，想把她扶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孩兒跪在地上，抬起仰視他。他驚訝地發現她臉慘白，幾乎毫無血的唇克制不住地顫抖，圓的鹿汪汪，瘦削的小臉淚漣漣，連白紗裙的領襟都已被浸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P－Please…make　the　call…”（求求你……打、打那通電話……）

        若放在平時，Sterling一定覺得非常掃興。首先，明著拿國籍說事，威脅的還是自己看中的女人——這本就已是極沒風度、毫無格調、既不斯文也不面的法，是那些hillbilly（鄉巴佬）white　trash（白垃圾）才會有的想法。其次，即便要把女孩兒哭，那也得是在床笫間的風里——通紅的小臉埋在他懷里，小手緊緊扒著他的肩臂，小嗓泣呻著向他求饒—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，把人在地板上生生嚇哭，就跟他是個平白無故欺負人的氓混一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破天荒地一次覺得很無可奈何，在無可奈何里又生許多挫敗，在挫敗中又覺幾分好笑——為了這么小破事，何至于如此崩潰失態？——而在這份好笑里，心底某又脹脹的，似乎是些微的惻隱與抱歉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許，他里抬抬手指就能解決的小破事，對她就是天塌來的大事呢。

        Sterling不禁嘆了氣，手背拭了拭順著小巴滴落的淚，另一手抱著她的肩，把人扶到沙發上坐好，又了幾張紙巾遞給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