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哀嘆氣,繼續(xù):“若說張巡守城是為保民而抵御外侮……四萬百姓自己就先吃掉三萬多人,那這個(gè)城還有什么守的必要?守城的意義何在?是保民還是保國?依我看,張巡保的是國,是官家,不是民。你我若生在當(dāng)時(shí),大抵不會(huì)是留名青史的將軍,也不是將軍們效忠的官家貴人,而是多半會(huì)是被當(dāng)軍糧吃掉的老百姓。到時(shí)候,你是希望被守將吃掉,還是守將獻(xiàn)城投降?”
軼青沉片刻,:“為今之計(jì),若真要送信,只有讓兩位公主冒險(xiǎn)去杭州……這么緊要的東西必須交到官家手里。只有兩位公主在里不是生面孔,眾人才會(huì)信。”
軼青:“你今早沒聽阿青與阿朱說的?打起仗來,啟兵也不見得就比涼軍好到哪里去。戰(zhàn)爭越久,受苦越多的是你我這般平民百姓。當(dāng)兵的都是些禽獸,啟人涼人又有何異?”
軼青默了片刻,神黯然,“平哥,我也是姑蘇人,涼人攻打蘇州,你以為我心里不凄然慘戚么?你覺得我心里不恨涼軍么?但我心里只想讓戰(zhàn)爭趕快結(jié)束,希望涼人能饒過姑蘇城里百姓的命。若涼人能輕易奪城,非但戰(zhàn)事可以盡快結(jié)束,他們興許還能憑著半分仁念人,放城中百姓一條生路……若因咱們的信,讓他們久攻不破,死傷慘重……”
平之蹙眉搖,:“異。涼人畢竟是異族的侵略者。若看江南如淮左一般,踐踏于涼人鐵蹄之……我寧可死了也要把這信送去。憑借著這封信,或許今上能發(fā)兵北伐,一舉重奪故國疆土呢!” 軼青望了平之一,嗤:“你真覺得咱們那位新官家會(huì)起兵北伐,把咱們從北涼救回去?我看他巴不得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在杭州他的皇帝,生怕庸德公被涼人放回去爭他的皇位呢!”
平之忿忿地將那兩張信紙?jiān)谧?img src="http://bdyhq.com/wzbodyimg/R5cIYp.png">上一拍,:“你這話不對!沒有國家,沒有官家,哪里來的民?!哪里來的你我?!”
軼青見勸不動(dòng),心中百般無奈,卻又阻攔不得。但她自然不肯看著兄弟獨(dú)自冒險(xiǎn),見平之就要拂衣而去,忙起叫住,“平哥!我雖勸不住你,卻不能睜睜看你白白去送死。” 平之已走到門,聽了這句,轉(zhuǎn):“你既不肯幫我,別妨礙我便是。我這便偷城,死不死,與你無。”軼青幾步到平之側(cè),急:“平哥,你怎那么一筋?你想想,即便你了中都,過了五胡城,闖重重關(guān)隘,回到了杭州……你把那么要緊的東西交給誰?誰會(huì)信你?若把你當(dāng)成細(xì)作捉起來該怎么辦?” 平之一愣,確實(shí)未想過這許多,問:“那依你說呢?”
平之駁:“那涼人如人惡獸一般。我們不去送信,將國家拱手相讓,豈不與亡天、亡義無異?”
軼青嘆了氣,苦笑:“我怕的何止是屠城?屠殺百姓的又何止是涼人?你記不記得前朝天寶年間,節(jié)度使亂中的那位張巡張將軍?” 平之問:“可是后世所說,『為張睢陽齒,為顏常山』的那位張將軍?” 軼青答:“正是。他在無糧草,外無援軍的況,誓死守睢陽城,最終在叛軍破城后以殉國。咱們史書上都說他是青史留名芳萬古的英雄。可你知不知,他死守睢陽城,靠的是殺害城中百姓當(dāng)軍糧給士兵們吃?先吃婦孺、再吃老人,最后吃城中其他百姓。睢陽城破之時(shí),四萬百姓只余四百多人啊!”
軼青本是想說,長此以往,或許那些胡風(fēng)蠻俗也就淡化弱化了,平之卻拍案而起,怒:“你這是無君無父!是棄國棄家!你要漢奸賣國賊,別扯上我!你自死心塌地給涼人事,安安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你的北涼督錦官便是。我自去送信,不必你來我的死活。你我以后路歸路,橋歸橋!”
平之的唇微啟,顫抖著嗓音:“你……你是說,涼人會(huì)……會(huì)……屠城?”
平之一噎,也覺得軼青說的在理,支吾:“即便官家不起兵北伐,有了這信,畢、畢竟可保南朝一時(shí)太平。”
平之也想了片刻,慢慢:“對,你說的倒在理。那我現(xiàn)在便送她們南。
軼青駁:“沒有民,沒有你我,哪里來的國家?哪里來的官家?只要戰(zhàn)事一過,無論誰當(dāng)皇帝,你我不都是安心過日的百姓么?涼人治的故國不還是我們的故國么?揚(yáng)州二十四橋仍在,姑蘇寒山晚鐘依舊!平哥,我適才與你說‘家國’與‘天’之別……你我手上一針一線,一寸錦一匹緞,每一冊花本每一臺織機(jī)……你、我、錦綾院的每個(gè)人、每條命……那才是故國,那才是天啊!況且,如今涼人在北方推行漢化新政,他們上京不是也有不少漢臣么?咱們錦綾院就是例,若能長此以往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