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監的總官,是他多少年夢寐以求的職位,是以不敢相信就這么到手了,以至于一時間都忽略了金守仁將比他更頻繁、親密地接北院主人。他忙跪在雪地里,聲喜唱:“婢謝主隆恩!”
涼人不慣過正月十五,錦綾院卻都是漢人,錦工們自己買了糯米粉、面粉、黑芝麻、紅豆、山楂,包了山楂。軼青酉正院兒時,早聞著一炒菜的油香。了小廚房一看,原來是阿朱阿青揚州舊法起了炒飯。眾人一見軼青模樣,驚訝不小,直盯著挪不開。軼青垂著,頗不好意思地與眾人講了個大概,原本鬧喧囂的廚房里忽然一片沉默。阿青首先把炒勺交給她,過來挽住軼青,:“溫公也好,溫姑娘也罷,都是咱們的大督官,換湯不換藥,可沒調包成隔的張二小!” 軼青剛想說她已不是督官,可想起自己雖擇選阿青一任督官,卻還沒向斛律昭請示,此時不好在錦匠織工中造成疑慮,便忍住沒說。一邊兒的張二小卻立刻不樂意了,叉腰嚷:“憑什么總說我?我就這么好調包?” 眾人皆笑,氣氛又絡起來。
軼青一邊用筷調糯米粉,將其攪勻,一邊聽阿朱說蕭官給接去了玉熙。阿朱給山楂去著兒,因山楂不是南方常的,手法生疏,好幾次險些割了手,軼青挪過去與她一起挑兒,聽她靦靦腆腆地小聲問,“溫督官,平哥哥怎沒與你一起回來?” 軼青想起與他在客棧不而散,又想起在官上與他肩而過,悶悶不樂:“他當很快便能到了。”
說曹曹到,她話才落,廚房門又被推開,來的正是風塵仆仆的平之。他環視一圈屋里,瞧見了軼青,卻先與其他人見了禮,最后才笑:“北院王的就是快,溫姑娘比我晚走,卻比我先到。”
四周人一靜了,目光又齊刷刷落到她臉上。軼青臉瞬間漲的通紅,不知說什么好。阿青在一旁大叫:“喂!湯圓再不鍋都煮爛了!誰給我拿個碗?趕緊的!” 阿朱反應過來,挽著軼青的胳膊,輕聲:“溫督官,我們去幫幫我妹妹吧。” 將她引了人群,輕輕:“溫督官別放在心上。你也知平哥哥這個人,慣常嘴沒個把門的。大家的命都是溫督官救的,我們再忘恩負義,也不會反過來搬恩人的是非。”
最后一鍋湯圓也很快就煮好了。軼青從小就極喜山楂餡兒的湯圓心,可惜南方山楂又小又澀,好些時候還是青的。父親在世時,常是想方設法給她來千里外北地的山楂,親手清洗、去、成甜滋滋酸溜溜的湯圓。
這是她在父親去世后,第一次過元宵節。
可惜,吃一整碗湯圓,居然沒有一個是山楂的。
軼青心中本就委屈難過,她望著碗里最后一個湯圓,白滿的兒中滲著烏玉一樣的黑芝麻,視線有些模糊。
坐在桌對面的阿青湊到她跟前,一張秀麗的瓜臉在她前晃悠。
“溫,我這個泛著紅,要不咱倆換換?”
軼青抬起,里的淚險些落,若非她坐在角落里,又有阿青擋著,看就要當中失態。
阿青眨著一雙明亮的柳葉,唇邊綻個柔和的笑,不由分說,把自己碗里的湯圓舀到了她碗里。
“溫?”
軼青唇角努力往上扯一扯,輕聲謝,將芝麻湯圓舀到了阿青碗里,又舀著泛紅的湯圓舉到了唇邊。阿青期待地望著她。
軼青苦笑,聲音總帶著兒哭腔。
“是……是紅豆的……”
與除夕夜相比,今晚錦綾院眾人都興致。軼青被阿青阿朱和張二小拉去打,又被阿青拉著重新束發,給她綰了個漢家女常梳的蘇髻,眾人到亥正才散。屋外雨雪交加,軼青自己抱著一摞碗碟去了廚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