軼青顯然不記得昨夜醉后說過什么,并且生怕自己言辭間liulou了曖昧的意味。昭早看破這一dian,也樂得讓她誤會著胡亂猜測,并沒有打算澄清。適才與河間安撫使一番奏對,倒是讓他記起了軼青昨晚關于“人與人主”、“國家為農莊”、“昏君明君”——尤其是最后“以民制君紀綱顛倒”——幾番chu格的言論。他有更緊要的事qing得提醒她。
“青娘昨晚說話引經據典,還常用《通鑒》中記述,想是熟讀過的。我且問你,《通鑒》以何事起筆?”
這話答非所問。軼青一愣,幾乎立即就反應過來了:昨夜“不該說的話”她怕說了不止一件。她心往xia一沉,已料到斛律昭要講什么,ying著toupi答dao:“回北院王,《通鑒》起于周威烈王二十三年……從魏、趙、韓三家分晉開始。”
昭的問話一chukou,便已覺得懷中姑娘渾shen一僵。她回話的時候又分外恭謹小心。他改用單手勒韁,另一手探ru懷中,尋著青娘的手,安撫地緩緩摩挲。那雙小手仍舊很冷。他把shen板ting秀的小人兒往懷中摟緊了幾分,大掌在她小細胳膊上來回游走,為她取nuan,聲音放的更柔,緩緩嗯了一聲,問dao:“溫公書法為何由此而起,青娘可知?”
編著《通鑒》的學士shen后追封溫國公,因而又被稱為司ma溫公。斛律昭這句“溫公”便是指《通鑒》作者。雖然他掌上動作很柔,語氣也不似責備,軼青畢竟心中忐忑,咬了咬唇,dao:“回北院王,晉三卿魏斯、趙籍、韓虔竊晉之權,蔑其君、剖其國,王法本應誅之。威烈王不惟不誅之,反命之為諸侯,是崇獎奸名犯分之賊臣也。依溫公之意,周dao之衰微因天zi自壞禮法、自亂紀綱而更甚;三晉受天zi命而為諸侯,反而使得其他諸侯無法奉禮法討伐之。故曰『天zi之職莫大于禮』。《通鑒》始于此,實是著意謹名分、正君dao、明禮法、辨貴賤……定紀綱也。”
斛律昭仍舊輕輕摩挲她的手臂,有幾息沒說話,似乎在斟酌如何開kou。軼青心中忐忑,雖不知自己昨晚醉后還說了什么,但從桃花關上對話來看,想必總歸是些顛倒綱紀紊亂尊卑的逆言。她正yu自己開kou認罪,忽然聽他dao:“青娘既然明白綱紀之緊要,那么似昨晚那等‘以民制君,紀綱顛倒’的想法——”
他語氣并不疾言厲se,但較平常正se了不少。她以為他要說‘不可再講了’之類的話,未料他接著dao:“——便只可在我面前講,萬不能再說與別人知dao,嗯?”
耳邊風聲呼嘯,軼青以為自己聽錯了,抬tou回眸驚望著他,“什么?” 是日正月十五,官dao上空無一人,圖雅自顧自盡qing馳騁。昭從路上挪開目光,低眸笑望著懷中的姑娘,dao:“都說酒后吐真言。你昨晚那些話必是壓在心中多時了,才在醉后一gu腦兒脫kou而chu。以后可得謹慎些。說給我可以,卻不許再說給旁的人聽,知dao嗎?” 他這話一語雙關——軼青正誤會著昨晚二人曖昧不清,他說‘酒后吐真言’云云,實是想加深她的誤會。人家姑娘卻gen本沒心qing往那個方面想,怔怔然問dao:“你難dao……不該命令我……再也不許胡說……才、才對嗎?” 男人目光雖移回了路上,卻故意用xia頜上的胡茬蹭了蹭她發ding,柔聲笑dao:“你說的句句都是實話,對于現實的qing況,只怕看得比溫公本人還透徹,我為什么不讓你說?退一萬步講,即便你的見解都不對,但你顯然是認真思慮過的。若這些話全都爛在你自己肚zi里,你花的心思不是白白浪費了?”
類似的話,她說與平哥聽,都要被罵一句“無君無父,棄國棄家”, 竟然是斛律昭一個政權的既得利益者說她“句句都是實話”。她未及深思:恰恰是位chu1權力he心的統治階層,才最能將統治者與被統治者間的利害關系看得清楚真切。當然,前提是這個統治階層的既得利益者不自欺欺人:若拿“明君”的幌zizuo擋箭牌——yuzuo祁放勛(堯)、姚重華(舜)、姒文命(禹)等那樣被神化、被造鑄成dao德模版、且在現實歷史上再未chu現過的圣主——那便既忽悠了被統治者,還自我gan動地騙過了自己。
昭見姑娘垂tou不語,秀眉微蹙,不知在想些什么,繼續溫聲ruan語地哄dao:“再說,青娘愿意同我講心里話,我榮幸之至,巴不得你多說些與我聽呢。” 他說這話時xia意識低tou側臉,gunre的呼xi灑在她頸間頰旁,圖雅一顛簸,他的薄唇幾乎碰在了她ruan透huanen的小耳廓上,那chu1玉白的耳肉立刻染上了一層粉嫣嫣的霞se,似初綻的桃花般動人。軼青輕顫了一xia,覺得他溫rejian實的xiong膛緊貼她的背,她耳genguntang得發燒,卻不敢掙動,只能微微縮了縮脖zi,連氣息都亂了。龍涎香nuan,她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:似他這般qing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