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瑞喆幽幽看向窗外,燕悠然低囀,迅速飛過,不知大哥如何了,杏娘又是否真得嫁人了?他想,杏娘并不是外表那樣柔柔弱弱的姑娘,她有心思,也會謀算,吃了虧也知報復,想來應該不會輕易找個男人嫁了。
馮瑞卿環視一周又問:“原來這就是你的家鄉,你從來不和我說。”
“唔,我想問問這里有杏嗎?”
這個家沒有了馮瑞卿,卻好像一如從前,仿佛他的歸來只是一場短暫的幻覺,畢竟距離他回國也不過一年時光。
馮瑞喆一夜之間長大了不少,哥哥與父親相繼離開這個家,他也臨近畢業,再不能有人為之撐傘,庇護成長。他每日都去給閔太太請安,也學會了噓寒問,不再每天連于秦樓楚館,更多的時間放在了學業和未來的工作上。
馮瑞卿“唔”了一聲,也看不喜悅和失落,倒是真的聽了她的話低著繼續吃飯,一碗餛飩吃完,遞過去錢,旋而說了句“再見”就提著傘離開了。
馮瑞喆駐足不前,閔太太痛心疾首,三姨太也開始數落馮瑞喆不聽話。末了,馮瑞喆只是輕輕吐幾個字:“若沒有從前那些事,或許我已經娶了杏娘。”
油煙氣并沒有讓杏娘的貌絲毫減損,小鎮上來套近乎的年輕人一批接一批。不過杏娘總是和和氣氣而又保持距離地說笑著,沒有對誰有絲毫青睞。
“當然要吃。”
院里終于沉寂去,馮瑞卿也已經不見了蹤影。
馮瑞喆笑:“冬去來,大哥肯定能找到顏小然后一起回來的。”
杏娘不敢去看他。
杏娘依舊直勾勾地盯著地面不開。
“回來?他要是帶著那個女人回來,我不會見他們。”閔太太持。
閔太太揚聲喊叫:“瑞喆,去把你大哥攔來,不能讓他去找那個小賤人。”
“杏?”杏娘聽得聲音,一震,驀然回首,卻見熟悉的影立在不遠,屋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淌過屋檐,落在男人剛剛離開油紙傘的肩膀。他也顧不上抹去,只是平靜欣然地看著她,沒有過分的激動,亦沒有絲毫地苛責,只是那樣眾里尋他、目光深深。
自始至終,馮瑞卿沒有過分糾纏,好像真得只是路過巧遇,與自己不過是舊日相識,寒暄幾句,便沒了文。杏娘望著星熹微的夜空,再往遠看去,已經分辨不馮瑞卿的影,心一陣落寞寂寂。
她能覺到馮瑞卿的目光,平常凈利索的舉動現在卻好像不受控了,一會兒碰到這里,一會兒打翻那個,最后發覺胡椒粉放的多了,還是著放在他面前。
杏娘也不想裝傻,坐到他對面,低著,揪著衣帶上的纓絡穗幽幽說:“你是要來抓我回去興師問罪嗎?”
杏娘不知如何是好,馮瑞卿自然而然地來到角落里的桌邊問:“若是沒有杏,杏花也行。”
沒多久,她開了個小小的餛飩店,偶爾也會有燒餅,味不錯,價格實惠。
三姨太念著阿彌陀佛,閔太太心中稍稍寬,但還是更想念沒了音信的馮瑞卿,每日都要追問:“你大哥有沒有消息?”
三姨太沒什么力氣,人們也不敢上去,馮瑞卿很容易就擺脫了婦人們,大步往外走。
馮瑞卿從容說:“問你什么罪?”
太跟了上去,在院里大呼小叫,再沒有一絲絲從前書香門第貴小的樣。三姨太也上前勸說,馮瑞喆反倒站在游廊,靜靜看著不發一言。
“那時候我聽說你要回老家嫁人,你嫁人了嗎?你先生也在附近嗎?”
直到某一天晚上,杏娘要關店門了,屋外卻傳來腳步聲,一個風塵仆仆的影撐著傘踱小店。杏娘彎著腰拭桌,聽了動靜溫言說:“要打烊了。”
馮瑞卿吃了幾,言笑晏晏:“很好吃。”
杏娘睛發澀,轉過抹了抹睛,平復著心說:“杏花也沒有,只有餛飩,你要吃就吃,不吃就算了。”
煙花三月,此小鎮沒有川城的細雨霏霏,光爛漫,總是和風氣清。過了年之后,這里多來妹倆,溫柔貌,妹妹活潑天真,在這里落腳之后,偶爾會去幫那些堂會串個戲,聲音清脆動人,花旦的角調有趣,大家都很喜。
“是啊,我先生就在后院,你要是擾我,他就來揍你。你吃完飯就趕快走。”杏娘鼓足勇氣說著,可還是外中,像是撐著發脾氣的貓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