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外,上京、中都的涼貴元老多是老一輩涼人,不似皇們受過正統儒學教育,有些甚至連漢話都不會講,上朝時只講涼語,對年輕一輩習漢俗、說漢話諸多不滿;其女也不曾在太學受過教育,雖衣著服飾多用漢家綾羅綢緞,且如漢人紈绔一樣養鳥兒耍蟋蟀、斗雞養魚,但實則是徒有其表,在思想語言上仍未受儒家文化影響。涼人平民更是未受漢話教育,于市井家中多說涼語,上了些年紀的更不可能一夜間學會漢話。是以,禁涼服禁涼語的漢化新政甫便一石激起千層浪。錦綾院也成了眾矢之的。上京、中都皆傳言,北院王是為了迎合今上漢化新政,才在大涼腹地興建一所錦綾院。雖然將南朝經濟政治中心焚毀,迫使經濟生產力北移,但終究是要摒棄涼人傳統的游牧產業,轉而發展農耕織造等漢人傳統產業。更對南啟廢帝禮遇有加,特意讓錦綾院第一匹錦供給廢帝。如此烈的漢化信號一,從漠北到中都,涼人一時間惶惶無措,皆覺得漢化恐怕已是勢在必行。
軼青看時,見是個年長些的侍,一張國字臉,兩鬢已經微白,一雙三角熠熠光。她雖松一氣,卻暗自納悶那斛律昭如何就真如此看重錦綾院。當時卻無暇思
永安重樓飛檐如畫,朱扉殘雪未消。軼青與平之默默行至正殿前,玉階旁一對紫衣侍迎上前來,徐徐叉手一禮,個的涼語對軼青:“溫大人莫怪,黍離殿皆須搜。” 軼青心里一驚,面上不顯,叉手還禮:“公公,我二人奉命來給庸德公拃量衣尺寸,一會兒便。” 個侍語氣倒還客氣,:“大人,莫說是一會兒,便是眨的功夫也須搜,就防夾帶些機密要件。” 軼青暗自納悶,庸德公一個階之囚,手里能有什么機密?還能掀起什么風浪?斛律昭竟這般小心謹慎。卻容不得她多想,矮個侍氣不善,不耐:“大人莫非果真帶了不該帶的東西?若不肯讓我二人搜,那便傳喚侍衛來了。” 軼青不敢再辯,忙:“不敢勞煩。可是要除去外袍?” 個的賠笑:“二位多擔待,除去棉服便了,其余的不必。”
闊,兩旁有溝,溝上植柳,兩廊屋脊皆覆以青琉璃瓦。樓臺亭榭,窮工極巧。
世祖重漢學。定都后,在置太學,有太師傅教授眾皇《四書》《五經》。憲宗朝起,皇乳名雖多用涼語,玉牒系譜上卻只錄漢名。后妃侍又多有漢人,如今上斛律雍的生母與養母皆是漢人。皇們被漢女與漢人侍撫養長大,生活習慣實則多有漢化。北方涼貴——如漠北宗王、六鎮耆老等——看中金尊玉貴養大的皇們,只覺得個個都是被漢俗腐化了的柿,早已忘了老祖宗的成法,被南風一熏就忘了本,恨不得禁漢服禁漢話;漢化新政又實打實剝奪八宗的征稅權力、削弱八宗的勢力、鞏固皇權。因此,似斛律昭這樣已然漢化的年輕皇,又是先帝倚重的顧命大臣,即便說上千萬次反對漢化的話,只怕漠北宗王、六鎮耆老也不會盡信。這才想了鋌而走險的法,冒著犯上的風險也要立容易掌控的旁枝宗室為傀儡皇帝。
話說回黍離殿前。軼青心里打著鼓,慢慢脫那件左衽圓領的棉襖,見那矮個侍一步步走上來,渾如墜冰窖,不知如何是好。正不知所措間,殿忽有人洪聲喝:“不得無禮!主前幾日不是才吩咐過?錦綾院的大人們都不必搜。”
自古以來,權力中心的統治者偏使用儒家的三綱五常以別貴賤、序尊卑、嚴上,便于鞏固統治秩序、增皇權專制。如斛律昭這般,已然接受了漢人文化的浸濡,卻又瞧不起南朝人的弱無能醉生夢死,思想上已尊儒術,里卻完完全全著狼的血……這沖突非但是他自在的,更延展至朝廷政治,既要在朝堂上調解夷夏之辨,又得在漢民和涼民之間求得平衡,既得以儒術教化涼民穩定統治,又得壓制住漢民免得其騎在涼人上。這其中的學問智慧,千百《論語》也說不盡、不完。
軼青心里打著鼓,慢吞吞脫棉衣。自涼以來,前啟遺民皆已換了涼人常裝。涼人傳統男裝為圓領窄袖左衽布衣,無緣飾,以疙瘩襻扣,衣長距腳踝骨之上,開禊于后。這種裝束在涼人游牧時期本是為了方便騎,開禊平時用扣扣住,騎時方解開,兩片袍服襟搭蓋于雙之上,又可護防寒。外衣則多穿帶的裘衣,或不帶的板衣。然而這傳統裝束于地農耕、城定居時卻有諸多不便。
自從世祖定都上京,涼人南遷,游牧文化已逐步衰退。南方不似漠北苦寒,過去百年來,南遷的涼人受原啟北方州府的漢人影響,語言雖未有變,卻已始著便于農耕的裝束。上京與中都的涼服雖仍為左衽,卻時而用交領疊襟,時而用對襟圓領,時而裘時而棉服,還加了漢式的緣飾以及金、玉紐扣。胡風漢俗,取于便習,雜相亂,未有統一。時至今日,也只有漠北涼民、六鎮涼軍才穿正統涼裝、住傳統的捺缽營帳、游牧為生。可見,傳統服飾與勞動智慧、生產實踐是密不可分的。